独白
在剥蚀的廊柱之下,
在梦和虚无之间,
你的名字的声音穿插进我不眠的钟点。
你那浅红的长发,
是夏日的闪电以甜蜜的强暴的力量
起伏于黑夜的脊背。梦里的黑暗的流水在废墟间涌淌,
从虚无中构成了你:痛苦的发辫,已经遗忘。
夜色中湿润的岸边,横陈着拍击着一片
梦游里的海洋,一无所见。王央乐 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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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
第一位令我们终生难忘,
尽管他死得疾如闪电来不及美容与躺上灵床。
我听见台阶上的手杖在迟疑,身躯固定在一声叹息。
门自打开,死者进去。从门到死只有很小的距离
几乎没有坐下的时机,仰起头来看一看时针
便知道;八点十五分。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她夜复一夜地朝拜冥王,
她的挣扎,一列火车开不动,那一次告别是多么漫长。
贪婪的口对那一线喘息的空空的渴望,
双眸使着眼色而不肯闭上并使我眼前的灯光朦胧摇晃,
坚定的目光拥抱另一个他人的目光,这目光在拥抱中窒息,
它终于逃走并从岸边看清灵魂如何沉没并失去躯体
而且没有找到可以捕捉的眼睛……这目光也邀我去死吗?
我们死或许只因为没有人愿和我们同死,
没有人愿看我们的眼睛。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他只去了几个钟点的时光
而且无人知道他去的地方多么悄无声响。每天晚饭以后,
没有虚无之色的停顿,或者悬于寂静的蛛丝上
没有结尾的语句,给归来者开辟了一条走廊:
他的脚步在回响,上来,停下……我们中间有人站起
并把门关上。但是他在另一个世界依然如故。
在空洞、在皱折中窥视,在郊区、在呵欠中游荡。
尽管我们将门关上,他决不改弦更张。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在我前额上消失的面孔,
没有眼睛的面孔,坚定、空虚的眼睛,难道我在从它们身上寻找自己的秘密,
那使我的血液流动的血的上帝,冰的上帝,吞噬我的上帝?
他的沉默是我生命的镜子,他的死在我的生命中延迟:
我是他过失中最后的过失。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分散的思考,分散的行动,
散落的名字(湖泊,无用的地区,顽固记忆刨开的坑),
聚会与分散,这个我,他抽象的眼色,
总是与另一个我(同一个)分享,愤怒、欲望及其各种各样的面具,
缓慢的侵蚀,被埋葬的蝰蛇,等待,恐惧,行动
及其反面:在我身上顽固执迷,要求饮从前拒绝给他们的水,
要求吃那面包、水果、躯体。早已没有水,一切都已枯干,没有味道的面包,苦涩的水果,
驯化、咀嚼过的爱情,在无形铁棍的笼子中
手淫的猴子和驯化的母狗,你吞噬的东西将你吞噬,
你的牺牲品同时是屠杀你的刽子手。一堆死去的岁月、褶皱的报纸,
撬开的夜晚和在眼皮红肿的黎明中
我们打开领结时的表情,街上的灯光已经熄灭
“蜘蛛,不要记仇,向太阳致敬”,而我们半死不活地钻进床帐中。
世界是一个圆形的沙漠,
天庭已经关闭而地狱处处皆空。在剥蚀的廊柱之下,
在梦和虚无之间,
你的名字的声音穿插进我不眠的钟点。
你那浅红的长发,
是夏日的闪电以甜蜜的强暴的力量
起伏于黑夜的脊背。梦里的黑暗的流水在废墟间涌淌,
从虚无中构成了你:痛苦的发辫,已经遗忘。
夜色中湿润的岸边,横陈着拍击着一片
梦游里的海洋,一无所见。…
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
不专注,不分心,
轻盈的脚步,细薄的微雨那成为空气的水,那成为时间的空气,
白日还正在离开,然而夜晚必须到来,
雾霭定形在角落转折处,
时间定形在这次停顿中的弯曲处,
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无需倾听,就听见我所言的事情
眼睛朝内部睁开,五官全都警醒而熟睡,
天在下雨,轻盈的脚步,音节的喃喃低语,空气和水,没有分量的话语:
我们曾是及现在是的事物,日子和年岁,这一时刻,
没有分量的时间和沉甸甸的悲伤,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
湿淋淋的沥青在闪耀,蒸雾升起又走开,
夜晚展开又看我,你就是你及你那蒸雾之躯,
你及你那夜之脸,你及你的头发,从容不迫的闪电,
你穿过街道而进入我的额头,水的脚步掠过我的眼睛。
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沥青在闪耀,你穿过街道,
这是雾霭在夜里流浪,这是夜晚熟睡在你的床上,
这是你的气息中波浪的汹涌,你那水的手指弄湿我的额头,
你那火的手指焚烧我的眼睛,你那空气的手指开启时间的眼睑,
一眼景象和复苏的泉水,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
年岁逝过,时刻回归,你听见你那在隔壁屋里的脚步么?
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你在另一种成为现在的时间中听见它们,
倾听时间的脚步,那没有分量、不在何处的处所之创造者,
倾听雨水在露台上奔流,现在夜晚在树丛中更是夜晚,
闪电已依偎在树叶中间,一个不安的花园漂流——进入,
你的影子覆盖这一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