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岛茵尼斯弗利岛
我就要起身走了,到茵尼斯弗利岛,
造座小茅屋在那里,枝条编墙糊上泥;
我要养上一箱蜜蜂,种上九行豆角,独住在蜂声嗡嗡的林间草地。
那儿安宁会降临我,安宁慢慢儿滴下来,
从晨的面纱滴落到蛐蛐歇唱的地方;那儿半夜闪着微光,中午染着紫红光彩,
而黄昏织满了红雀的翅膀。我就要起身走了,因为从早到晚从夜到朝我听得湖水在不断地轻轻拍岸;
不论我站在马路上还是在灰色人行道,总听得它在我心灵深处呼唤。
(飞白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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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边走边问,打从长教室穿过,
和蔼的白头巾老修女回答问题,孩子们学做算术,练习唱歌
学习各样的读本,还有历史,剪裁和缝纫都要求干净利索,
样式最好又时新——孩子们时不时出于好奇心,免不了抬眼注目
一位六十岁含笑的头面人物。2我冥想一个丽达那样的身影
俯就奄奄的炉火,她讲起童年一次受严厉的责备或一件小事青
竟然在童心上造成悲剧的一天——这一讲时我们两个年轻的心灵
像出于同情而融进了一单个空间,或者,改一下柏拉图有名的妙譬,
化作了蛋黄与蛋白,浑成一体。3想起了当年那一阵忧伤或愤怒,
我再对这一个那一个小孩子看看,猜是否她当年也有这样的风度——
因为天鹅的女儿也就会承担每一份涉水飞禽遗传的禀赋——
也有同样颜色的头发和脸蛋,这么样一想,我的心就狂蹦乱抖,
她活现在我的面前,变一个毛丫头。4她目前那一副形象飘进了我心里,
难道是十五世纪手的塑造,它两颊深陷,仿佛它只是喝空气,
只是吞够了影子就算吃饱?我虽然从不是丽达一类的后裔,
也有过美丽的羽毛——够了,好,逢人最好是用微笑报微笑,表示出
这个老草人过日子挺舒舒服服。5年轻的母亲,膝上抱一个人形
(那是“生殖蜜”泄漏给人间的皮囊,根据了回忆或是“忘药”的决定
一定得睡眠,叫嚷,挣扎着要逃亡),会怎样看她的儿子,只见人头顶
白茫茫披六十来个冬天的风光,就认为报偿了生她儿子的痛苦、
愁他入世前途的牵肠挂肚?6柏拉图认为自然不过是水泡
戏弄着事物的幽灵式千变万化图;坚实的亚理士多德挥舞着桦木条,
会鞭打一位王中之王的屁股;金股骨毕达哥拉斯,无人不晓,
拨弄着琴弓或琴弦就可以算出那颗星歌唱的、懒诗神听见的和音:
颇布片绑上老杆子吓吓飞禽!7修女和母亲,两类人都崇拜偶像,
可是烛光照亮的尊容并不能激起哪一位母亲的痴心妄想,
只能使石像或铜像宁息安生。但它们也叫人心碎——诸多色相,
激情、虔诚、慈爱所熟悉的至尊!一切至高的光荣所象征的浮华,
对人类事业心自生自长的嘲弄家!8辛劳本身也就是开花、舞蹈,
只要躯体不取悦灵魂而自残,美也并不产生于抱憾的懊恼,
迷糊的智慧也不出于灯昏夜阑。栗树啊,根柢雄壮的花魁花宝,
你是叶子吗,花朵吗,还是株干?随音乐摇曳的身体啊,灼亮的眼神!
我们怎能区分舞蹈与跳舞人?我就要起身走了,到茵尼斯弗利岛,
造座小茅屋在那里,枝条编墙糊上泥;
我要养上一箱蜜蜂,种上九行豆角,独住在蜂声嗡嗡的林间草地。
那儿安宁会降临我,安宁慢慢儿滴下来,
从晨的面纱滴落到蛐蛐歇唱的地方;那儿半夜闪着微光,中午染着紫红光彩,
而黄昏织满了红雀的翅膀。我就要起身走了,因为从早到晚从夜到朝我听得湖水在不断地轻轻拍岸;
不论我站在马路上还是在灰色人行道,(飞白译)
……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间
一支粗壮的笔躺着,舒适自在像一支枪。
我的窗下,一个清晰而粗厉的响声
铁铲切进了砾石累累的土地:我爹在挖土。我向下望
看到花坪间他正使劲的臀部弯下去,伸上来,二十年来
穿过白薯垄有节奏地俯仰着,他在挖土。
粗劣的靴子踩在铁铲上,长柄贴着膝头的内侧有力地撬动,
他把表面一层厚土连根掀起,把铁铲发亮的一边深深埋下去,
使新薯四散,我们捡在手中,爱它们又凉又硬的味儿。
说真的,这老头子使铁铲的巧劲
就像他那老头子一样。我爷爷的土纳的泥沼地一天挖的泥炭比谁个都多。
有一次我给他送去一瓶牛奶,用纸团松松地塞住瓶口。他直起腰喝了,马上又干
开了,利索地把泥炭截短,切开,把土.
撩过肩,为找好泥炭,一直向下,向下挖掘。
白薯地的冷气,潮湿泥炭地的咯吱声、咕咕声,铁铲切进活薯根的短促声响
在我头脑中回荡。但我可没有铁铲像他们那样去干。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间
那支粗壮的笔躺着。…
我所学到的所有言语,
我所写出的所有言语,
必然要展翅,不倦地飞行,决不会在飞行中停一停,
一直飞到你悲伤的心所在的地方,在夜色中向着你歌唱,
远方,河水正在流淌,乌云密布,或是灿烂星光。
裘小龙 译 ……
遥远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呵,
你在我关键的时刻拥抱我吧;那儿,
这些在圣墓中或者在酒车中,寻找你的人,在挫败的梦的骚动
和混乱之外生活着:深深地在苍白的眼睑中,睡意慵懒而沉重,
人们称之为美。你巨大的叶子覆盖古人的胡须,光荣的三圣人献来的
红宝石和金子,那个亲眼看到钉穿了的手和接骨木十字架的皇帝
在德鲁德的幻想中站起,使火炬黯淡,最后从疯狂中醒来,死去;还有他,他曾遇见
范德在燃烧的露水中走向远方,走在风中从来吹不到的灰色海岸上,
他在一吻之下丢掉了爱玛和天下;还有他,他曾把神祗从要塞里驱赶出来,
最后一百个早晨开花,姹紫嫣红,他饱赏美景,又痛哭着埋他死去的人的坟;
那个骄傲的、做着梦的皇帝,把王冠和悲伤抛开,把森林中那些酒渍斑斑的
流浪者中间的诗人和小丑叫来,他曾卖了耕田、房屋和日用品,
多少年来,他在岸上和岛上找寻,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又是哭又是笑,
一个光彩如此夺目的女娃,午夜,人们用一绺头发把稻谷打——
一小绺偷来的头发。我也等待着飓风般的热爱与痛恨的时刻。
什么时候,星星在天空中被吹得四散,象铁匠店里冒出的火星,然后暗淡,
显然你的时刻已经到来,你的飙风猛刮遥远的、最秘密的、无可侵犯的玫瑰花?
…
整个上午我坐在学校校医室里,
数着宣告下课的一下下钟声。
两点钟,我的邻居用车送我回家。在门廊里.我遇见父亲在哭泣——平常遇到丧事,他总能从容对付——
大个子伊文斯说这是个严重打击。我进屋时婴儿咕咕叫着,笑着摆动摇篮,我感到窘迫
当老年人站起来和我握手,告诉我他们“为我受苦而难过”,有人低声对陌生人说,我是老大,
在学校做事,我母亲握着我的手边咳嗽边发出无泪的气愤的叹息。十点钟,救护车到了,运来
护士们止了血、包扎好了的尸体。第二天早晨我走进屋去,雪花莲和蜡烛使床榻得到慰藉。六周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今,脸苍白,他左太阳穴上有紫色的血块,他躺在四尺长的木箱里就像躺在儿童床里,
并无血淋淋的伤痕,汽车的保险杆利索地把他击倒了。
一只四尺长的木箱,每年一尺长。
袁可嘉 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