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意志

——天哪!天哪!
在梦的漩涡里,
我是时常做着
苦痛的呻吟的。
可是飓风袭来了。
我是一个浪。
这是海的意志。
不容你多想。
忘了自己,
不再垂短蜡之泪——
伟大的,海的意志呀!
伟大的,海的意志呀!

……

开谢了蒲公英的花,
燃起了心头上的火。

火跑了。
追上去!

火是永远追不到的,
他只照着你。

或有一朝抓住了火,
他便烧死你。

……

一位高手


打开窗口,滑过鼠标进入世界
天空缩小为桌面
你的角色是修行的猫
打坐冥思,宇宙进入白色之夜
在唐代,你身携海棠你灵魂出窍

在久远的大氅里
你取出剑,神力,自深不可测的境界
你的心法是酿造叛逆的酒药
风祭起东方的黎明,它用女人为你起咒
饮血为盟誓
染红的殿堂将你盗劫

你以轻功出手
你萧杀的声音是变换莫测的武器
它在宫殿里砍出巨大的伤口
你的故乡被推向一个遥远的坐标
在你空旷的手上
你的海棠将你划伤

世界在你脚下疯狂延伸
你的道行天人合一
女人是猫的使节
她不食烟火,手持海棠神态迟缓
你被女人的哭声召唤

这里是没有出生和死亡的天地
没有鼠类的繁殖,没有人的成长
唯有你在这里坐禅
用海棠的鲜血
洗净女人看不见的伤口

……

公共图书馆


无数本书籍被拿起
它们敲开这秋天的大门
我们也来了,披着思想的霓裳
谁的文学艺术是我们的祖国
千年的文明做什么样迷底

如今我在这个风景中
缅怀看不见的人物
他们的心是世界的无名替身
是信仰的躯体
躺在这贫瘠的书架上

我们是吃了春药的灵魂
在祖先的果园里朝圣
艺术在花墟里成熟
山水被撤走
然后我们身临其境,在这里
被精心复制

现在我们终于看懂了自己
在秋天的身后
用怀念一生的行旅
倒叙这个漫长的场面

艺术没有真正的名字
挂在墙上的无数个相似的面孔
在个性里解脱
我们终于又成了人类的旁观者
我们忘记了自己的国籍

我们在秋天景象里
辨认脸色
接受精致的往事
找到迷底我们开始设计命题

……

生命


生命是一粒白点儿,
在悠悠碧落里,
神秘地展成云片了。

生命是在湖的烟波里,
在飘摇的小艇中。

生命是低气压的太息,
是伴着芦苇啜泣的呵欠。

生命是在被擎着的纸烟尾上了,
依着袅袅升去的青烟。

生命是九月里的蟋蟀声,
一丝丝一丝丝的随着西风消逝去。

……

重新让我写出诗歌


有一天你明白了诗句无法被用于阐释
其实就是一个偶然的念头在一个偶然 的时刻被实现
比如在一个陌生的节日里离开一个乏 味的舞会
没有在上海的月光之下
也没有朋友在此刻向我举起酒杯说你 好

在这样一个冬天的深夜我翻看世界的 历史
那些已经被我读了又读的事件
那些被想象出来的场面栩栩如生
在这样一个冬天的深夜我设想时光的 漫长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城市
而歌中所唱的是另一个城市

……在那很远很远的地方青山绿水或 者村落
我远远地关注它使得它不再给出它的 本来面目而我
想要得到的
则是关于世界的消息。一个行吟歌手
一条幽深无底的街

或者仅仅一个场面
已经让我领会时间。今天和下一刻
以及很久很久以前
一个偶然产生的念头使得我想要得到 这样一个消息
在那很远的地方并不一定是有着山和 水

那是一个关于一个行吟歌手的消息
他的真实存在并不重要
甚至今夜和此刻都可以是一种虚构
——有山或者没有山
月色皎然或者黑压压地下着雨

因为这样的一种期待,历史中的一切 场景都已经不再重要
在有人向我碰杯的时候我也能够想到
这个歌手其实并不存在
而关于他怎样跋山涉水我必将得到准 确的消息
正如我偶然地存在于此时和此地

“有一天你明白了诗句无法被用于阐 释……”
重新翻开历史书我看见的是一大片我 所不认识的文字
就是说此刻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存在
我仍旧象十年前在人民广场等着一个 女人
时间幽深如无底的街
我无法用诗句阐释

我能够分辨出这是一个偶然的念头
它成为了现实或者没有成为现实
我期待着得到这个消息进入这个故事
一个行吟歌手在文字之中流浪
他的古老磨灭了他的存在

月色或者雨点都是此刻
我在偶然中发现它们无法被用于阐释
情节和场景早已模糊褪灭
我决定重新找到我的句子
我决定写出诗歌

……

诗人之死


他死了
躺在那里
寒冷的胸膛里堆满石头

他死了
一只沉船停泊在我们中间
蜡烛在雪地里熄灭

他死了
他死的那天夜里天鹅不住地悲鸣
一只手粗暴地夺走了桃木火把

他死了
他躺在那里
象一个失语者说出的黑色春天
而我们却怀着身体里理想的毒素
在下一个春天里活着

……

场景


梦之飞艇在上午降临
石头的梦,鸽子的梦
羽毛的梦,青铜盔甲里的梦
树,以及河流
碾路机械和汽车的身影
高楼倾斜
它倾倒出的火焰令街道起舞

透明的眼镜和樱唇
狭小的试衣间里他们隐藏起秘密
口红和一缕红发有关
暂时的困兽笼
多么脆弱
隐蔽的豹穿行其间
收敛起内在的光芒和日常习惯那些

而梦之飞艇在上午降临
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出场并开始了她的序幕
你身处其中
并扮演了自己的角色

……

月亮


月亮
我看你正在午夜的废墟上行走
象一枚寒冷的符号
沿途慢慢吸纳我的肉体如黑色的花朵

一个人因凝望你
而坠入更深的雪堆
荒草涌上来
掩没了他的一段石头膝盖
那些白色的记忆
在破碎的镜中一碎再碎

枯枝在暗影里生长
象道路伸进身后的天空
月亮你布满冰凌的身躯缓缓移动
带来的语言
摧毁了废墟以及比废墟更深

……

夜晚


我所着到的夜晚
是一只乌鸦的全部身体那些
乌鸦带来的黑
涂满了这中间的事物

事物和事物之间的距离
象时间和时间里的黑
而一只乌鸦要经历多少年飞翔
才会突然在今夜的眼前出现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事物
象多年以前的疼痛
它从乌鸦的背上滑落
宛如一场大雪提前把冬天埋葬

事物在大雪中陷得太深
象夜晚在乌鸦的身体中陷得的太深
从夜晚的肉体里
你能听到遥远的一场雪崩
正缓缓从屋顶走下来
走进你眼前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