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上的窗户

黄蜂用危险的姿势催开花朵
信已发出,一年中的一天
受潮的火柴不再照亮我
狼群穿过那些变成了树的人们
雪堆骤然融化,表盘上
冬天的沉默断断续续
凿穿岩石的并不是纯净的水
炊烟被利斧砍断
笔直地停留在空中
阳光的虎皮条纹从墙上滑落
石头生长,梦没有方向
散落在草丛中的生命
向上寻找着语言,星星
迸裂,那发情的河
把无数生锈的弹片冲向城市
从阴沟里张出凶猛的灌木
在市场上,女人们抢购着春天

……

回声

你走不出这峡谷
在送葬的行列
你不能单独放开棺木
与死亡媾和,让那秋天
继续留在家中
留在炉旁的洋铁罐里
结出不孕的蓓蕾
雪崩开始了--
回声找到你和人们之间
心理上的联系:幸存
下去,幸存到明天
而连接明天的
一线阳光,来自
隐藏在你胸中的钻石
罪恶和钻石
你走不出这峡谷,因为
被送葬的是你

……

青年诗人的肖像

那从袖口拽出的灵感
没完没了,你
日夜穿行在长长的句子和
胡同里,你
生下来就老了
尽管雄心照旧沿着
秃顶的边缘生长
摘下假牙,你
更象个孩子
一转身就把名字写在
公共厕所的墙上
由于发育不良,你
每天都要吞下几片激素
让嗓音温顺得
象隔壁那只叫春的猫
一连九个喷嚏都
落在纸上,你
不在乎重复
再者钱也未必干净
可人人都喜欢
救火车发疯似地呼啸
提醒你赞美
交过保险费的月亮
或者赞美没交保险费的
板斧,沉甸甸的
比起思想来更有分量
天冷得够呛,血
都黑了,夜晚
就象冻伤了的大脚指头
那样麻木,你
一瘸一拐地
出入路边的小树林
会会那帮戴桂冠的家伙们
每棵树
有每棵树的猫头鹰
碰上熟人真头疼
他们总喜欢提起过去
过去嘛,我和你
大伙都是烂鱼

……

很多年

这是你,这是
被飞翔的阴影困扰的
你忽明忽暗
我不再走向你
寒冷也让我失望
很多年,冰山形成以前
鱼曾浮出水面
沉下去,很多年
我小心翼翼
穿过缓缓流动的夜晚
灯火在钢叉上闪烁
很多年,寂寞
这没有钟的房间
离去的人也会带上
钥匙,很多年
在浓雾中吹起口哨

……

主人

被怠慢的客人走了
他留下灾难性的消息
和一只手套
为了再敲响我的门
我仍无法看清白昼的焰火
舞曲响起
那从磨房流出的月光
充满了梦的暗示
相信奇迹吧
奇迹就是那颗墙上的钉子
我的影子在试
钉子上摇晃的衣服
试我最后的运气
两次敲门之间
支撑睡眠的手垂下来
危险的楼梯
从夜色中显出轮廓

……

随想

黄昏从烽火台上升起
在这界河的岛屿上
一个种族栖息
又蔓延,土地改变了颜色
神话在破旧的棉絮下
梦的妊娠也带着箭毒扩散时
痛苦的悸动,号角沉寂
尸骨在夜间走动
在妻子不断涌出的泪水中
展开了白色的屏风
遮住那通向远方的门

……

同谋

很多年过去了,云母
在泥沙里闪着光芒
又邪恶,又明亮
犹如腹蛇眼睛中的太阳
手的丛林,一条条歧路出没
那只年轻的鹿在哪儿
或许只有基地改变这里的
荒凉,组成了市镇
自由不过是
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距离
当我们回头望去
在父辈们肖像的广阔背景上
蝙蝠划出的圆弧,和黄昏

……

履历

我曾正步走过广场
剃光脑袋
为了更好地寻找太阳
却在疯狂的季节里
转了向,隔着栅栏
会见那些表情冷漠的山羊
直到从盐碱地似的
白纸上看到理想
我弓起了脊背
自以为找到了表达真理的
唯一方式,如同
烘烤着的鱼梦见海洋
万岁!我只他妈喊了一声
胡子就长出来了
纠缠着,象无数个世纪
我不得不和历史作战
并用刀子与偶像们
结成亲眷,倒不是为了应付
那从蝇眼中分裂的世界
在争吵不休的书堆里
我们安然平分了
倒卖每一颗星星的小钱
一夜之间,我赌输了
腰带,又赤条条地回到世上
点着无声的烟卷
是给这午夜致命的一枪
当天地翻转过来
我被倒挂在
一棵墩布似的老树上
眺望

……

你在雨中等待着我

你在雨中等待着我
路通向窗户深处
月亮的背面一定很冷
那年夏夜,白马
和北极光驰过
我们曾久久地战栗
去吧,你说
别让愤怒毁灭了我们
就象进入更年期的山那样
无法解脱
从许多路口,我们错过
却在一片沙漠中相逢
所有的年代聚集在这里
鹰,还有仙人掌
聚集在这里
比热浪中的幻影更真实
只要惧怕诞生,惧怕
那些来不及戴上面具的笑容
一切就和死亡有关
那年夏夜并不是终结
你在雨中等待着我

……

祝酒

这杯中盛满了夜晚
没有灯光,房子在其中沉浮
柏油路的虚线---直延伸到云层
没有上升的汽流,想想
昨天在闪电之间寻找安宁
雨燕匆匆地出入楼梯
没有沾上尘土
而一支支枪和花束
排成树林,对准了情人的天空
夏天过去了,红高粱
从一顶顶浮动的草帽上走来
但不幸的成熟或死亡
都无法拒绝,在你的瞳孔里
夜色多么温柔,谁
又能阻止两辆雾中对开的列车
在此刻相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