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比利时章平,你也是的

我是比利时章平。你也是的
摇起身子,一起吹了萨克斯
且是一支铜管跑出两种声调
徘徊窗外的,象这个雪夜
象你所说“心不能如雪融落水里------”

风雪没有针线,你说不必缝补
在这个冬夜,你不握一下手就走
离开我,如渐渐走入眼前镜子
只是,依旧翘了蓬松头发
烫疤烫的脸颊,我找到一撮山羊胡子

我和你是一个人,我和你是两个人
我和你的熟悉,比别人更不熟悉
偏偏在这里,同时租用身体
我和你发动了一个人的战争
没法退出,又喜欢互相射击

我在雪夜,用萨克斯诉说无奈
你不喜欢的忧郁。你说痛恨矫情
又不同情人的苦恼,对我毫不理睬
让我象床底旧鞋,独自充满落魄
窗外的风雪很大,你走得很急

你很在意,对我的一些错失
哪怕应该忘掉,你还唠叨不绝
恰如今夜突然想到的一个道歉
因了这个朋友死去,已经太迟
你出走,丢下我,独自怄气

我也想把自己弄得象样一些
做事果断,对人热情,别太自私
结果是,醒来无法改变事实
对金钱谨慎保存,对别人小心提防
上街买菜,斤斤计较,还脸红耳赤

我是比利时章平。你也是的
象这一首诗,但改自另一首诗
象走过雪地,身后继续落雪
雪复盖了道路,象复盖去的脚印
让人分不清,哪个是我,哪个是你

……

雪地乌鸦

雪地白了一片,乌鸦只黑一点
仰头再看,还是白茫茫的雪
路边堆的旧轮胎,也被铺白
如谁故意摆下,一局黑白围棋
都已让白子占了所有声势
白茫茫,一曲楚歌,要唱尽一子英气
一双眼睛转动,黑黑的
微微一点弱势,似乎勾了唯一动静
此刻找谁扮演别姬?又怎能突围
一棵倒塌柏树,压断了电话线
朝右手的山舞银蛇,向左边的原驰蜡象
更是千万银盔玉甲,纷纷扬扬
似乎没有退路,白茫茫只让人心寒
忽见乌鸦拍翅,就这样越空飞去
如撤子不围,落它一派白里独自迷惑
让我这个观者,也都怦然心动
只是正要走开,突想一事还不明白
我这一生人,究竟是白子还是黑子

……

依稀鬓发,轻轻滑过时间的甬道

我用头颅行走,而你以根须
我用灼热嬉逐,而你以梦寐
在戚戚然一片未被舒开的
贝叶之上
你我分占了地球的两个方位
寂静迤逦向东
那里是天涯
忧愁款步而西
何处是日落
我是不愿睁目的一朵睡莲
在这慵慵的夏日
依稀鬓发,轻轻滑过时间的甬道

没有什么争论
没有丝毫声响
没有任何颤动
没有半点晕眩

你是愉悦的
你把大地当作浩瀚的酒泉
饮我以微醺的眼,高耸的唇
在稀疏的双眉小小的岔道之间
你栽植某些饮不尽的曙光
凝视,那一泓流转不息的轮回
握住,那一颗澄明如镜的舍利
你是不易腐朽的
依稀鬓发,偷偷滑过时间的甬道

请让我躺在你揽星捉月的怀里
请让我倾听你震撼山岳的语言
请让我食于斯、乐于斯、视于斯、驻于斯
请让我擂动你腹中的鼓钹
狂饮你眼中的喷泉
请让我述说,你是唯一的逍遥者
依稀鬓发,急急滑过时间的甬道

……

长颈鹿

在台北动物园的尽处
在被团团围住的高高的铁栏杆之内
一头斑斓夺目的长颈鹿
怡然的昂首,且扬着
长长的
前蹄

有时,它着佝偻自己身躯的
最突出的部份
任前腿尽量下压,下压
彷佛以千斤之力
把大地踩成
一座酒泉

然后,它又极欲狂奔
以其轻快的醉步,污染每一寸时间的沃土

它的眼里是无限的辽阔
它的眼里是无限的伸长

……

驼鸟

远远的
静悄悄的
闲置在地平线最阴暗的一角
一把张开的黑雨伞

……

新世纪的第一个除夕,
我将一尾八斤重的鱼杀了。
它的血沾满了我的双手,
还有它的鳞片,溅到我的脸上。
当我挖它的心肺时,
我的手指被它的肋骨划破。

它看见我的手指流出了血,
它死不瞑目——

2001.1.26.

……

生活的冬天

干燥的黎明,薄冰弥补着寒冷,
霜渗透到了血液。
桥面,连同桥下的河,
恍惚中突然出现了裂缝。
值勤的警察绷紧着脸,
刺骨的北风掀起了生活的一角。

而夜晚,在天空秘密的心脏,
月亮象一张迟钝的脸。
不同的树发出相同的声音———
“生活是热的,但依然有点冷。”
在她们漠然的脸上,
急促的呼吸加快了青春的短暂。

2000.12.17.

……

终于等来了一场大雪

……终于等来了一场大雪,
象梦中的相逢∶亲切,兴奋。

瀑布般的天空,挥霍着少年的激情,
我听见了光蔓延的声音。

大雪压弯的树枝,被谁刻意渲染,
内在的寒冷,来自温暖的鞋底。

当一列火车,喘着气驶出车站,
我忍不住抓一把雪,搓脸——

2000.12.11.

……

独白

那颤栗,象潮湿的呼吸,
我体内的蚯蚓在夜里梦游,
漂泊的面影消失在黎明。

一些隐秘的词,在乌鸦的嘴里,
风掀动晾衣绳上的床单,
疼痛的颜色渐渐黯淡。

黑蚂蚁,在青草的裙裾下寻找归宿,
但谁是蚁王?我捐献的
遗体,是否就是一只大蚁巢?

2001.9.17.

……

采石场

受伤的人,受伤的采石场。
石头成为石头的遗址。
落定的碎石,象死鱼的鳞片,
沙眼的风景,在泪水的
雨中,风化——

2001.10.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