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友


胜利日这一天,柔雾弥漫,
朝霞如同反照一片殷红,
迟到的春天像一位寡妇,
在无名战士的墓前忙碌。
她双膝下跪,不急于站起,
吹一吹花蕾,拂弄一下青草,
把肩上的蝴蝶轻轻放到地上,
让第一棵蒲公英绽开绒毛。

1945.11.8

……

一切被侵吞,一切被背叛,一切被出卖


一切被侵吞,一切被背叛,一切被出卖,
黑色死神的翅膀在闪烁,
一切被饥饿的忧愁给啃光,
我们又如何能有什么光明?

城外杳无人迹的森林
白天飘动着樱桃的气息,
七月天空透明的高空,
夜晚闪烁着新的星座。

就这样,奇迹走近了
那些坍塌的房屋……
没有人、没有人知道,
这可是我们亘古所期盼的。

1921.7

……

一切被夺走:力量,爱情


一切被夺走:力量,爱情。
在可厌的城市里,太阳不喜欢
被抛弃的身体。我觉得,体内的
血液已经完全变得冰冷。

我不了解快乐缪斯的性情:
她瞅了一眼,却默不出声,
神情疲惫,戴着深色花冠的
脑袋,低垂到我的前胸。

只有良心变得愈益恐怖地
疯狂:期盼伟大的奉献。
我捂住脸,我回答她……
但不再有泪水,不再有辩解。

1916

……

幻觉




今天的凌晨喝醉了春天的阳光
阳台上玫瑰的芳香更为沁人,
天空比蓝色的瓷碟还要明亮。
我翻开羊皮封面的笔记本,
阅读一首首悲歌和短诗, .
全都出自我祖母的手笔。

我看见一条道路直通院门,路过的墩子
在绿宝石般的草坪上清晰地泛白,
啊,心儿爱得盲目,爱得甜蜜!
精美的花坛大放光彩,
乌鸦在黑色天空发出尖利的叫声,
林荫道深处有墓穴的拱门。



不断袭来闷人的热风,
大阳火辣辣地烤着手臂,
头顶上方是高高的天穹,
犹如罩着蓝色的玻璃。

在细长、散乱的发辩里
蜡菊散发出干枯的气息,
在多节瘤的云杉树干上
爬着成群结队的蚂蚁。

池塘懒洋洋地泛着银光,
生活以新的方式变得轻松,
今天在轻盈的吊床上
谁会进入我的睡梦?



蓝色的夜晚。风温顺地停了,
明亮的灯光召唤我回家。
我猜测。谁在那里?
是我的情郎?是他?……

凉台上,有一个熟悉的侧影
勉强可辨轻声的交谈。
呵,如此迷人的疲倦
我直到现在才初次体验。

白杨焦虑地沙沙作响,
温柔的睡梦将它们探访,
天空的颜色如同蓝钢,
星辰刚显得苍白、暗淡。

我手拿一束紫罗兰,
往其中珍藏一团火焰,
谁若从羞怯的手中接过花束,
定会感触手掌的温暖。



我终于写下了一些
久久不敢说出的话。
脑袋隐隐作痛,
身躯奇异地发麻。

遥远的号角沉寂下来,
心中仍是一个谜团,
一片片轻盈的秋雪
歇在槌球游戏场上。

最后的树叶瑟瑟作响!
最后的思绪令人苦闷!
我再也不愿打扰
那些理应快活的人们。

我谅解那鲜红的嘴唇
所说出的残忍的笑话……
啊,沿着初雪之后的橇道
你明天到我这儿来吧。

蜡烛将在客厅点燃,
白天里发出温柔的光辉,
还将从温室中送来
一束艳丽的改瑰。

……

黝黑的少年在林荫道上徘徊


黝黑的少年在林荫道上徘徊,
漫步湖畔,愁肠百结,
一个世纪了,我们还在怀念
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刺人的松针绵密地
铺满低矮的树墩,
这里放过他的三角帽,
一卷破旧的帕尔尼诗集。

1911

……

我来了,要取代你,姐姐


"我来了,要取代你,姐姐,
在高窜的林中篝火旁。

你的头发花白,视力
下降,泪眼矇眬。

你已不再记得鸟儿的歌声,
你也不会发现星星和闪电。

早已不再听见铃鼓的击打,
而我知道,你害怕寂静。" 

"你来了,要将我埋葬。
你的铁锹和铲子在哪里?
你的手中只有长笛。
我不会责怪你,
我的嗓音早已停息,
难道还值得惋惜?

请你穿上我的衣裳,
忘掉我的担忧,
让风儿拨弄起鬈发。
你散发着丁香一般的芬芳,
沿着险峻的道路走来,
为的是成为被照亮的那一个。" 

一个去了,给另一个
腾出、腾出位子。
踉踉跄跄,像一个瞎子,
走在一条陌生而狭窄的小路上。
她仿佛看到了一切,附近
有火焰……手里握着铃鼓。
而她,恰似白色的旗帜,
而她,恰似灯塔的光芒。

1912

……

这次相会没有人能吟唱


这次相会没有人能吟唱,
而没有歌唱,悲伤也就平息。
清凉的夏天正在来临,
仿佛开始了一种新生活。

天空就如同石砌的拱顶,
被黄色的火光所灼伤,
我需要关于它的唯一的词,
甚至超过必须的面包。

你,给青草洒上点点露珠,
用新消息来激活我的灵魂,――
不是为了情欲,不是为了消遣,
而是为了尘世伟大的爱情。

1916.5.17

……

另一支短歌

 

没有发的言
我不再重复,
种下一棵野蔷薇
纪念没有实现的会晤。

我们的会晤多么奇妙,
它在那儿闪光、歌唱,
我不想从那儿回来,
回到不知去向的场所。
欢乐对我是多么苦涩,
幸福代替了职责,
我和不该交谈的人
长时间地罗嗦。
让恋人们祈求对方的回答,
经受激情的折磨,
而我们,亲爱的,只不过是
世界边缘上的灵魂两颗。

1956年

乌兰汗 译

……

我的命运就那样改变了吗? 给尤妮娅·恩萍


我的命运就那样改变了吗?
抑或游戏确已告终?
那些冬日又在哪里——
当我躺下睡觉是在清晨五点多钟?

按新的方式,平静而又严肃地,
我生活在荒草萋萋的河畔。
不论空洞的,还是温情的话语
都不可能倾吐自我的心田。

难以相信,圣诞节即将来临。
草原还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葱绿一片。
阳光照耀。仿佛温暖的波浪
冲刷着光滑的岸边。

当我远离幸福的时候,
常常感到倦累、慵懒,
就想望那样的宁静,
内心怀着无法形容的颤栗,
于是引起我这样的想象:
死后灵魂漂泊迷惘。

1916年

(黎华、王守仁译)

……

前所未有的秋天建造了高高的穹顶


前所未有的秋天建造了高高的穹顶,
这个穹顶受命不能遮挡住云彩。
人们感到惊奇:九月的时节已经来临,
冰凉、潮湿的日子究竟跌落在哪里?
混浊的渠水变得一片碧绿,
荨麻的芬芳,比玫瑰更加浓郁。
魔鬼的红霞,不可忍受,令人窒息,
我们所有人终身都会铭记在心。
太阳就像一名闯入首都的暴徒,
春天似的秋天那么急切地抚爱它,
看起来仿佛是雪花莲泛着白光……
此刻,安静的你,踏上了我的台阶。

192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