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高山


我们生活在一座星群,
夜空璀璨而又漆黑,
不是一个单一的世界,
不是在钢琴上在讲演中,
能用音乐说得动听的事情,

就像在诗歌的书页上——
思想者们对一个永在起始的宇宙
没有最后的结论。
沿路向前,当我们攀上高山,
佛蒙特把自己一蹴而就。

罗池 译

……

两封信


即便早已有一弯新月出现
在诸天的每一个云端,
用晶莹的月光把夜晚润湿,
有人还想要更多更多
可以返回的真实的内心,
一个与自我相对的家,一个暗处,
一份可以享受片刻生活的悠闲。

就像点着一支蜡烛,
就像趴在桌上,眯着眼睛,
听着最渴望听的故事,
仿佛我们又重新围坐在一块,
我们中有一人在说着而所有的人都相信
我们听到的话而烛光,尽管很小,已足够了。

罗池 译

……

望过原野看鸟群飞起


在那些更为恼人的次要理念中
洪堡先生*从他的旅途返回
事物边缘的康科德**老家,他的主要理念是:

要放得下那些草地,树林,云朵,
不要把它们转换成另外的事物,
这不过是太阳每一天的工作,

直到我们对自己说也许会有
一个苦思冥想的自然,一个机械的
并且有点可恶的操作对象***,不像

人的魂灵,尽管有点相似但要更大,
没有他的文学也没有他的神明……
但我们很可能超越了自己,生活在空气里,

在一种并不是为我们预备的生存环境里,
难道能说这是我们为自己预备的吗,太夸张了吧,
一件事物并不是为比喻或信仰安排下来的,

它不是我们惯于编造的那些阳性神话中的一个,
而是一个透明体,在其中有燕子穿梭,
没有任何形体或任何形体之感。

我们所知在于我们所见****,我们所感在于
我们所闻,而我们的所在,超出神秘主义者的论调,
在于融合体*****的一片喧哗,在天国之外,

至于我们的所思,风也似的一个瞬间,
一个运动中的一个运动部分,一个发现
中的一个发现部分,一个变化中的一个变化部分,

是色彩中的一股同时也是它的一部分。
这午后显然是一个源头,
太广阔,太多彩,会多过平静,

太近于思考会少于思想,
最隐晦的家长,最隐晦的教主,
一个来自沉思的日常的至尊,

在它特有的静寂中来临然后远去。
我们在思考,不管太阳照耀或者不照。
我们在思考如同风掠过一口池塘一片田野

或者我们用斗蓬蒙住我们的言辞因为
那同样的风,飞扬又飞扬,发出的声响
就像冬季结束时的最后一段弱音。

一个新的学者替代一个老的思索着
这首幻想曲的一个片断。他寻求
一个能让人说得明白的人。

灵魂来自于这个世界的这种肉体,
兴许洪堡先生想的是:肉体所来自的那个世界
它迟钝的律法造成了心智的一种做作******,

大自然的风格*******被一块玻璃捕捉
然后这成为一个灵魂的风格,
一块玻璃挤满事物,它们能去多远就去多远。

……

词语造成的人


没有情感的神话,人类的梦幻
死亡的诗歌,我们会是什么?

阉割过的朦胧月亮——生活
由有关生活的计划组成,梦幻

是一片沙漠
我们在那里精心筹划,被梦境撕裂,

被失败的可怖的符咒所撕裂
被失败和梦幻同为一体的恐惧所撕裂。

所有人是同一个诗人
记述着命运的偏执打算。

(孟猛 译)

……

橡树林下的单人牌戏


湮没于张张纸牌
一个人存在于纯然的法则。

既不是纸牌也不是树林不是空气
能像事实那样存留。这是一个遁逃,

逃向原理,逃向沉思。
一个人最终明了什么该思考

然后抛开意识去思考,
在橡树林下,全然地释放。

罗池 译

……

一个熟睡的老人


这两个世界睡着了,此刻,正在熟睡。
一个沉默的意识在某种肃穆中支配着它们。

自我以及土地——你的思想,你的感觉,
你的信念和怀疑,你专有的整个地块;

你泛红的栗子树上的红颜色,
河流的运动,R河*的懒洋洋的运动。

……

现实是最高想象力的一个活动


上个星期五在上个星期五晚上耀眼的光明中
我们从康沃尔到哈特福德开夜车回家。

这不是维也纳一家玻璃作坊的夜班开炉
也不是威尼斯在静止中收集着时间和尘埃。

这难熬的旅途上有一种力的集聚,
在西去的夜明星前方的天空下

活跃着一片灿烂剔透的光华,
事物浮现然后移动然后被溶解,

要么就在远处,变化或者什么也不做。
夏日夜晚的变换是明显的:

一个银白色的抽象渐渐成型
然后又突然把自己给否决。

固体会有一种非固态的涌动。
夜的月光湖既不是水也不是空气。

罗池 译

……

大键琴上的彼得·昆



正如我的手指在键盘上
奏出音乐,这同一个声音
也在我的灵魂上奏出音乐。
音乐是感觉,不是声音;
因此它是我之所感,在这儿,
在这房间里,欲想着你。

想着你蓝色阴影的丝绸衣服,
是音乐。就像那长者心中
被苏珊娜唤醒的曲调;

绿色的黄昏,清澈而温暖,
她在静寂的花园沐浴,而眼珠
血红的长者正在窥看,感到他们

生命的低音在巫魅的和弦中
悸动,稀薄的血液
搏动"和撒那"的弹拨曲。


绿色的水中,清澈而温暖,
苏珊娜静卧。
她搜索
春天的触摸,
找到
隐秘的想象。
她叹息,
为如此多的乐音。

在堤岸之上,她站立
在耗尽的情绪的
清凉之中。
在树叶中,她感到
苍老的恋慕的
水露。

她在草地上行走,
仍在微颤。
风是她的女仆,
有着怯生生的脚步,
带给她摇曳不定的
编织围巾。

手上的一丝呼吸
哑默了这暗夜。
她转身--
钹音碎裂,
在喇叭的咆啸中。


立时,在小手鼓的鼓音中,
她的拜占庭随从出现。

他们惊诧于苏珊娜
反抗身旁长者的惊叫。

当他们低语,重复的乐句
如柳树为雨水拂过。

紧接着,他们高举的灯火
照见苏珊娜,还有她的羞辱。

然后,这些拜占庭人假笑着
散去,在小手鼓的鼓音中。


美是心灵中的瞬刻--
灵魂出口的断续显迹,
但在肉体中,它不朽。

肉体死亡;肉体的美依然留存。
黄昏亦死亡,在它们的绿色中逝去,
一丝波浪,永无止尽地流淌。
花园亦死亡,它们温顺的气息嗅感
冬日的僧衣,在忏悔中了结。
少女亦死亡,去向少女合唱队
玫瑰色的庆典。

苏珊娜的音乐触动白人长者
淫荡的心弦;但她逃去,
只余下死亡讽刺的刮擦。
如今,在它的不朽中,
以她记忆的清亮的六弦提琴
持续地弹奏出赞颂的圣礼。 

……

爱尔兰的莫赫悬崖*


谁是我的父亲,在这世界上,在这屋子里,
在这灵魂的底部?

我父亲的父亲,和他的父亲的父亲,和他的——
风也似的片片黑影

回归到一个家长,在思想之前,在言说之前,
在往昔的前方。

他们来到莫赫悬崖,在迷雾之外,
在真实之上,

探出当前的时间和地点,高出
湿气,和绿草。

这不是风景,充满了诗歌的
幻梦**,

和大海。这是我的父亲,或许,
是他的存在,

一个相似物,诸位父亲中的一个:土地、
海和空气。

……

沉思中的世界 小提琴练习很浪费时间,跟旅行一样。而训练对于 作曲家是必不可少的——就像沉思——


从东方前来的那人是不是尤利西斯,
那个没完没了的冒险家?树木得到改善。
严冬被冲洗干净。那人正移动

在地平线上并托举着他自身。
一团火的形状映上珀涅罗珀***的大花布,
它野性十足的姿态把她栖居的世界唤醒。

这些年,她已经安顿****好一个要将他迎候的自我,
在她的想象中,替她与他的自我相伴,
以及深深的隐蔽处中的两个,朋友和亲爱的朋友。

树木已经得到改善,就像一个必不可少的训练
在一种非人的沉思中,比她自己的更重大。
夜里没有风会像狗一样监视着她。

她不想要他不能给她带来的任何东西。
她不想要迷人。他的臂膀就是她的项链
和她的腰带,是它们渴望的最大财富。

但那是尤利西斯吗?或者那只是温暖的阳光
照在她的枕上?这些念头在她体内扑打就像她的心。
它们两个同时扑打着。这就是日子*****。

那是尤利西斯、那不是。但它们相遇了,
朋友和亲爱的朋友以及星球的怂恿。
这个野蛮的力决不会在她体内减弱。

梳头的时候她会告诉她自己,
用坚毅的音节重复着他的名字,
决不忘记他每时每刻都会来到近旁。

* 引文为法文,出处不详。
** 乔治斯·厄内斯库,Georges Enesco,罗马尼亚籍音乐家、小提琴家,1881-1955.
*** 珀涅罗珀,Penelope,尤利西斯(奥德修斯)的妻子。
**** 安顿,composed,有构成、编写、安抚、镇静等意思。
***** 这就是日子,it was only day。

罗池 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