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果实
这就是那女孩的头,像掘出的葫芦。
椭圆脸,李子肌肤,李子核似的牙齿。
他们解绷带似的弄掉她头发上的湿蕨然后细览盘卷的头发,
放出她皮革似的美貌上的空气。油脂之头,易腐之宝:
她破碎的鼻子黑暗如泥炭块,她的眼窝空如旧矿场的坑。
迪奥多鲁斯。西库卢斯承认他对诸如此类已逐渐处之泰然:
被谋杀的、被遗忘的、无名的、可怕的被斩首的女孩。逼视斧头
和美化,逼视已开始有点像敬畏的东西。
……
这就是那女孩的头,像掘出的葫芦。
椭圆脸,李子肌肤,李子核似的牙齿。
他们解绷带似的弄掉她头发上的湿蕨然后细览盘卷的头发,
放出她皮革似的美貌上的空气。油脂之头,易腐之宝:
她破碎的鼻子黑暗如泥炭块,她的眼窝空如旧矿场的坑。
迪奥多鲁斯。西库卢斯承认他对诸如此类已逐渐处之泰然:
被谋杀的、被遗忘的、无名的、可怕的被斩首的女孩。逼视斧头
和美化,逼视……
阳光照耀,空荡荡的
院子里戴盔甲的水泵它的铁在热乎起来,
斜挂着的水捅里水变得稠而甜了。太阳悬在天空
就像一个大盘子倚着长长的
午后之墙凉着。
这时,她的双手在烤盘上忙乱。
通红的炉子向她发出热气浪,她穿着沾满
面粉的厨裙站在窗边。
有时她用鹅毛掸子
掸掉板子上的饼屑,有时坐下,膝头宽宽,
指甲沾满白粉,胫部粉斑斑的。这里又有了空间,
随着两口钟的滴答声,烤饼又涨起来。
这里有着爱
就像白铁匠的杓子越过它的光亮
沉入食物箱中。袁可嘉 译
……
我只认得一道进入黑暗之门。
外面,旧轴和铁箍正在锈蚀;
里面,锻砧短音的铿锵声,不可预料的扇形火花
或新蹄铁在水中变硬时的咝咝声。锻砧一定是在中央某处,呈独角兽状,一端是四方形的,
固定在那里:一个祭坛,在那里他把自己消耗在形状的音乐中。
有时候,围着皮革巾,鼻子里满是茸毛,他斜身靠到窗框外,想起双蹄
在风驰电掣的来往车辆中碰击;然后咕哝着走进去,轻一下重一下
要打出真铁,要锻出吼叫声……
当我们爬上路堑的斜坡
我们的眼睛便与电报杆上的白磁杯
和咝咝发响的电线齐平。像可爱的悠闲之手它们向东向西蜿蜒好几英里直到我们看不见,悬垂
在它们被燕子压着的负荷之下。我们很小并且自忖我们不知道那些值得知道的事。我们料想文字在电线上行走
藏在那一小袋一小袋闪闪发亮的雨滴里,每一袋都种子般装满了天上的光,生辉的句子,而我们
相比之下是如此地无穷小简直可以一下字穿过针眼。……
1
彻夜的抽打泛滥于阳台上的
木板。我一无所思地陷入它漫长的劳累里,然后意识到
滴水的檐槽和光,并对自己说些有关死者的无足轻重的套话
例如“人们会想念他”和“你要忍耐住”2那有可能是佩雷德尔基诺杂草丛生的
潮湿花园:从残冬的阴沉里望出去的幻境
被柑橘和伏特加的清澄照亮,在那里宽厚而又严厉的帕斯捷尔纳克
毫不犹豫地向自己作交待。“我有欠下一大笔债的感觉,”他说(据记载),“这么多年来
只写些抒情诗和搞翻译。我感到有某种职责……时间在消逝
尽管它有很多过失,却比早年更有价值……更丰富,更仁慈。”
也有可能是雅典街的融雪
和水坑,在那里威廉。阿尔弗雷德站在潮湿的门阶前,想起了那位在六十岁时
逝去的朋友。“写了《夏潮》之后 ——注:指罗伯特。罗厄尔将会有一次深化,你知道,某种
更充实的东西……哎好啦,再说一声晚安。”3檐槽是一片水的刘海而夏天的
倾盆大雨持续鞭打:你浸泡在运气里,我听到他们说,浸泡、浸泡、浸泡在运气里。
还听到那洪水,它从下面上涨叫价和预示吉兆如一件杰作
或像起了一个溢出自身的名字。……
我爹在耕地,把马匹驱赶,
鼓圆了肩膀,像一张满帆
撑挂在车辕和土垄之间,马匹使劲拉,他嘴里呃呃喊。
是行家。他把挡泥板装好,
把尖尖的钢刃固定,它琤亮,草皮翻过去不会碎掉。
到垄头,缰绳啪的一声响,汗淋淋的马匹转过身来回到地里,他一只眼睛
眯成一条缝,向土地斜窥,估出土垄间行距,确又准。
在他钉靴后,我跌跌撞撞,
有时跌倒于光滑的草皮,有时他让我骑在他背上,
随他的脚步忽上来,忽下去。我极想长大成人去耕地.闭上一只眼,使双臂吃劲。
我能做的却只是在田里随着他宽阔的影子行进。
我是个废物,总是绊倒,
跌交,哇啦哇啦叫,但现在却是爹在我后面跌交,
跟着我,硬是不肯走开。袁可嘉 译……
隆冬的山楂树不当令地燃烧着,
蟹爪刺,给小个子用的小灯盏,
不想再要他们别的什么,只要他们保持不让那自尊的灯芯熄灭就行了,
免得亮光招致他们失明。但是有时候当你的呼吸羽毛般轻歙在寒霜中,它会变成第欧根尼游荡的形状,
手上提着他的灯笼,寻找一个正人君子;于是你最后从山楂树背后细看
他把灯笼提到它那齐眼高的枝桠上,而你却退缩了,当你面对它那黏合的心和核,
它那扎血的刺你希望可以考验并证明你清白,它那被啄食的成熟审视你,然后移开。
黄灿然 译
……
我很害怕。
声音在白天里停止了
而那些形象盘绕又盘绕。为甚么老是那些眼泪,
他脸上那蛮荒的悲伤
在那辆的士外面?哀悼的气息从我们那些挥手
告别的朋友身上升起来。你在高高的蛋糕背后歌唱像一个被抛弃的新娘,
她追问、狂乱,然后举行仪式。
我走进男厕
怀着一颗刺穿的心和一个爱情传奇故事。让我
伏在你的胸脯上一直睡到机场。……
当我回答说我来自"远方"
关卡那个警察厉声说:"哪个远方?"
他还没完全听清楚我说些什么就以为那是这个国家北部某地的名字。
而现在它——既是我居住过又是我离开了的地方——仍然有很长距离要走
像花了很多光年从远方而来……
当提防群众的警察
向法斯路开火,我只不过是在
马德里遭强暴的太阳凌辱。每个下午,在公寓那焙盘似的
酷热中,当我汗流浃背一路读着乔伊斯的传记,海鲜市场的腥味
扑鼻而来犹如亚麻坑的恶臭。感觉就像呆在黑暗角落的儿童,
靠在敞开的窗边的披黑巾老妇,西班牙运河流出的空气。
我们在星光下的平原上一路谈话回家,民防警察那专利的皮革
闪烁如亚麻污染的水中的鱼肚。“回去吧,”一个说,“尝试去接触人民。”另一个从山中招来洛尔迦的亡魂。
我们苦坐着听电视上的死亡人数和斗牛报道,名人们
从真人真事仍在发生的地方到来。我退到普拉达美术馆的阴凉里。戈雅《五月三日的枪杀》
占去一堵墙——那些扬起的手臂和反叛者的痉挛,戴头盔
和背背包的军队,枪支齐射的有效斜度。在隔壁
他的梦魇,嫁接到宫墙——黑暗的气旋,集结,溃散;农神
用他自己孩子的血来装饰,巨大的混沌把他野兽的屁股
转向世界。还有,那决斗,两个狂暴武士为了荣誉而用棒
把对方打死,陷在沼泽里,下沉。他用拳头和肘作画,挥舞
他心中的染色披风,一如历史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