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


再不告别已不行,
欲不告别又不能。
人生道路多坎坷,
长风送我万里行。

那条道上人几行,
死者队列在路上。
权把星星作圣餐。
小溪欢歌人兴旺。

我们也走也飞翔,
如同乌云飞天上。
找到敌人来复仇!
我们身上有翅膀。

……

世界的末日 (十四行诗)


生命的开端是五月的清晨,
而毒化的泉水则是它的结局。
临终前的暴风雨仍在把永恒谛听,
人的灵魂颓丧于恐惧。

惯于说谎的双唇将吁告生生压抑。
对堕落的耻辱人们心里都很明戏。
理性看到的地狱狂燥的灵魂在嘻戏。
到处是忧愁永远是苦闷无语的郁悒。

黯淡的午后折射着坟墓的返光,
灵魂如林间的花瓣片片掉光,
林火在呼啸、翻腾、在放光。

天穹犹如刻出的金顶,
最初闪烁的绝不是星星,
它们散发腐烂的气息,
它们是对春天的嘲弄。

张冰 译

……

我对瞬间说:"停住"!

或许,整个自然都是色彩的玛赛克?
或许,整个自然都是众声的合唱?
或许,整个自然只是数字和线条?
或许,整个自然只是美的愿望?

思想,没有衡量深度的尺度,
任何力量无法阻挡春天行进的脚步。
只有一种可能让我对瞬间说:"停住":
打碎束缚思想的索链,让理想把思想锻铸。

蓦然间,我们顿悟了众声的合鸣,
我们看见无数色彩的交鸣,
假使理想也无法测量深度,――
那我们就在深渊中创造春风。

1901年

……

林间的青草


我喜欢林间的青草
芳香的青草,
它们的亲吻和嘻闹
不复能再的丰饶。

教堂的钟声
遥远的回声,
垂柳在沉睡的小溪边
在昏暝中惺忪。

已死者脸部的轮廓
都是些不知其名者,
骗人童话中的幽灵
飘渺无根。

所有在召唤和吸引我的一切
都是谜
心灵所受的永恒的创伤
来自一个甜蜜的秘密。

……

双重生活


我总爱自贬身份
和自己的灵魂争论。
有一年我吸足了海风,
那一年我是所有人的陌生人。

在异国,我抛别了亲人,
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海浪的咆哮声,
我沉浸在银色的雾幔里,
我看见了辉煌壮丽的美景。

无边无际翻着白沫的海水
曾在我透明的眼中辉映,
可对所有人来说,我是那么陌生,
别人无法理解我的心灵。

我理解了欢快的波浪是如何运动,
我创作的诗句令人心情激动,
我对我的变化是如此喜爱,
而他人的一成不变无法使我动心。

漂泊的岁月已经过去,
我回到亲人身边寻求安宁,
为了无以言喻的感伤,
更为了抚弄银光铮亮的竖琴。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
我的竖琴会放开歌喉,
它的声音比叮铛作响的金币更明亮,
比湛蓝的海水更高亢。

1902年

……

生活


生活是水里映出的月亮的面容,
到处都是它的中心,哪儿都不是它的半径,
这是帝王般的构想,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瞬间的永恒――美的瞬间――寂静。

生活是处于月亮引力下大海的颤动
波浪那苍白的宠儿――莲花――芳意微醺,
充满隐秘光子的烟云
及多数所创造的梦,它属于所有人又不属于任何人。

宛如蜘蛛从自身拉出蛛网
它身体笨拙,却在空中架起了轻盈的网;――
犹如画家在绘制自己的作品,
把繁复事变的每个瞬间都牢牢刻上,――

就这样,世界从永恒中生发――
存在的统一和多元化
世界固然只有一个,但世上却永远都有两个:
寂然不动、万虑皆消的我和他。

……

我用幻想追捕熄灭的白昼


我用幻想追捕熄灭的白昼,
熄灭的白昼拖着影子逝去.
我登上高塔,梯级在颤悠,
梯级颤悠悠在我脚下战栗。

我越登越高,只觉得越发清朗
越发清朗地显出远方的轮廓,
围绕着我传来隐约的音响,
隐约的音响传自地下和天国。

我越登越高,只见越发莹澈,
越发莹澈地闪着瞌睡的峰顶
他们用告别之光抚爱着我,
温柔地抚爱我朦胧的眼睛。

我的脚下已是夜色幽幽,
夜色幽幽覆盖沉睡的大地,
但对于我,还亮着昼之火球,
昼之火球正在远方烧尽自己。

我懂得了迫捕昏暗的白昼,
昏暗的白昼抱着影子逝去,
我越登越高,梯级在颤悠,
梯级颤悠悠在我脚下战栗。

(飞白译)

……

给叶莲娜


呵,叶莲娜,叶莲娜,叶莲娜,
快在我面前如幻像一般出现吧。
你象浪花一样白皙而又美妙,
飘渺在月色迷蒙的海面。

你的理想向光明飞扬,
你的心灵对黑暗开放。
你是自由的永恒的夏天,
从不知道冬天是何等模样。

你的心灵对黑暗开放,
可你在黑暗中犹如光明。
从那时起我便与你永难离分,
我是你的奴隶、兄长和诗人。

你善于表达而又无须诉诸语言:
你与美在一起美妙地生存,
多么爱你美妙无比的酥胸,
但爱你却又无须爱情。

你对我说却又不用话语:
我自由而却永世孤独,
我象夜晚海浪的絮语,
像傍晚时天际的新月。

你尽管多变却又十分公正,
你是海船的生命和死神。
呵,叶莲娜,叶莲娜,叶莲娜
你是海面上一朵美妙的奇葩。

……

假如


假如你是冬雪
并和雪一样冷峻,――
那我尽管缱绻,
也要变作严峻。

我是光明所生
不懂何为敌人,
我要用热情的力量
让积雪消融。

我是永恒的力量
自由充满心中,
从前的事从不记量
我的欢乐无尽。

假如你力量增大
凌辱他人逞强,――
那就会有他人
背诵我的诗行。

张冰 译

……

我喜欢


我喜欢、喜欢这世上毕竟还有痛苦,
我将它编织成童话般美妙的花布,
更把他人灵魂的颤栗在梦里织出。

我笑对一切――无论它是疯狂还是屈辱,
抑或是欺骗或极端的恐怖。
我往壮观的龙卷风里扬着纷扬的渣土。

我耻笑妇孺们的口头禅――"可恶"
在我身上有一只好幸灾乐祸的蜘蛛,
在我的话语里有一个谜它十分严酷。

啊,它创世的智慧是何等深刻,
绵密的蛛网看上去又是多么壮阔,
就连它网住的苍蝇也玲珑剔透。

泥淖里生出的花朵分外娇艳,
断头台上的血迹比所有花朵都红得耀眼,
而死亡,不过是一幅绘画最美妙的情节。

《白银时代》第517-518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