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林下的单人牌戏


湮没于张张纸牌
一个人存在于纯然的法则。

既不是纸牌也不是树林不是空气
能像事实那样存留。这是一个遁逃,

逃向原理,逃向沉思。
一个人最终明了什么该思考

然后抛开意识去思考,
在橡树林下,全然地释放。

罗池 译

……

一个熟睡的老人


这两个世界睡着了,此刻,正在熟睡。
一个沉默的意识在某种肃穆中支配着它们。

自我以及土地——你的思想,你的感觉,
你的信念和怀疑,你专有的整个地块;

你泛红的栗子树上的红颜色,
河流的运动,R河*的懒洋洋的运动。

……

现实是最高想象力的一个活动


上个星期五在上个星期五晚上耀眼的光明中
我们从康沃尔到哈特福德开夜车回家。

这不是维也纳一家玻璃作坊的夜班开炉
也不是威尼斯在静止中收集着时间和尘埃。

这难熬的旅途上有一种力的集聚,
在西去的夜明星前方的天空下

活跃着一片灿烂剔透的光华,
事物浮现然后移动然后被溶解,

要么就在远处,变化或者什么也不做。
夏日夜晚的变换是明显的:

一个银白色的抽象渐渐成型
然后又突然把自己给否决。

固体会有一种非固态的涌动。
夜的月光湖既不是水也不是空气。

罗池 译

……

大键琴上的彼得·昆



正如我的手指在键盘上
奏出音乐,这同一个声音
也在我的灵魂上奏出音乐。
音乐是感觉,不是声音;
因此它是我之所感,在这儿,
在这房间里,欲想着你。

想着你蓝色阴影的丝绸衣服,
是音乐。就像那长者心中
被苏珊娜唤醒的曲调;

绿色的黄昏,清澈而温暖,
她在静寂的花园沐浴,而眼珠
血红的长者正在窥看,感到他们

生命的低音在巫魅的和弦中
悸动,稀薄的血液
搏动"和撒那"的弹拨曲。


绿色的水中,清澈而温暖,
苏珊娜静卧。
她搜索
春天的触摸,
找到
隐秘的想象。
她叹息,
为如此多的乐音。

在堤岸之上,她站立
在耗尽的情绪的
清凉之中。
在树叶中,她感到
苍老的恋慕的
水露。

她在草地上行走,
仍在微颤。
风是她的女仆,
有着怯生生的脚步,
带给她摇曳不定的
编织围巾。

手上的一丝呼吸
哑默了这暗夜。
她转身--
钹音碎裂,
在喇叭的咆啸中。


立时,在小手鼓的鼓音中,
她的拜占庭随从出现。

他们惊诧于苏珊娜
反抗身旁长者的惊叫。

当他们低语,重复的乐句
如柳树为雨水拂过。

紧接着,他们高举的灯火
照见苏珊娜,还有她的羞辱。

然后,这些拜占庭人假笑着
散去,在小手鼓的鼓音中。


美是心灵中的瞬刻--
灵魂出口的断续显迹,
但在肉体中,它不朽。

肉体死亡;肉体的美依然留存。
黄昏亦死亡,在它们的绿色中逝去,
一丝波浪,永无止尽地流淌。
花园亦死亡,它们温顺的气息嗅感
冬日的僧衣,在忏悔中了结。
少女亦死亡,去向少女合唱队
玫瑰色的庆典。

苏珊娜的音乐触动白人长者
淫荡的心弦;但她逃去,
只余下死亡讽刺的刮擦。
如今,在它的不朽中,
以她记忆的清亮的六弦提琴
持续地弹奏出赞颂的圣礼。 

……

爱尔兰的莫赫悬崖*


谁是我的父亲,在这世界上,在这屋子里,
在这灵魂的底部?

我父亲的父亲,和他的父亲的父亲,和他的——
风也似的片片黑影

回归到一个家长,在思想之前,在言说之前,
在往昔的前方。

他们来到莫赫悬崖,在迷雾之外,
在真实之上,

探出当前的时间和地点,高出
湿气,和绿草。

这不是风景,充满了诗歌的
幻梦**,

和大海。这是我的父亲,或许,
是他的存在,

一个相似物,诸位父亲中的一个:土地、
海和空气。

……

沉思中的世界 小提琴练习很浪费时间,跟旅行一样。而训练对于 作曲家是必不可少的——就像沉思——


从东方前来的那人是不是尤利西斯,
那个没完没了的冒险家?树木得到改善。
严冬被冲洗干净。那人正移动

在地平线上并托举着他自身。
一团火的形状映上珀涅罗珀***的大花布,
它野性十足的姿态把她栖居的世界唤醒。

这些年,她已经安顿****好一个要将他迎候的自我,
在她的想象中,替她与他的自我相伴,
以及深深的隐蔽处中的两个,朋友和亲爱的朋友。

树木已经得到改善,就像一个必不可少的训练
在一种非人的沉思中,比她自己的更重大。
夜里没有风会像狗一样监视着她。

她不想要他不能给她带来的任何东西。
她不想要迷人。他的臂膀就是她的项链
和她的腰带,是它们渴望的最大财富。

但那是尤利西斯吗?或者那只是温暖的阳光
照在她的枕上?这些念头在她体内扑打就像她的心。
它们两个同时扑打着。这就是日子*****。

那是尤利西斯、那不是。但它们相遇了,
朋友和亲爱的朋友以及星球的怂恿。
这个野蛮的力决不会在她体内减弱。

梳头的时候她会告诉她自己,
用坚毅的音节重复着他的名字,
决不忘记他每时每刻都会来到近旁。

* 引文为法文,出处不详。
** 乔治斯·厄内斯库,Georges Enesco,罗马尼亚籍音乐家、小提琴家,1881-1955.
*** 珀涅罗珀,Penelope,尤利西斯(奥德修斯)的妻子。
**** 安顿,composed,有构成、编写、安抚、镇静等意思。
***** 这就是日子,it was only day。

罗池 译

……

明朗的一日没有回忆


没有士兵埋在风景区,
没有思想念及已经死去的人,
如同他们还在五十年前:
年轻并生活在一种鲜活的空气里,
年轻并行走在这阳光里,
穿着蓝衣服弯下腰去触碰什么东西——
今日的心境不是天气的一个部分。

今日的空气把一切事物变得明朗。
它不具备知识却只有空虚,
它弥漫了我们却毫无意义,
仿佛过去我们谁也不曾到过这里
此刻也未曾出现:在这浅显的景象中,
这无形的运动,这种感觉。

……

内心情人的终场独白


点亮傍晚的第一道光,走进一个房间
让我们歇息,并由这个小小前提,推断
那个想象的世界才是终极的善。

由此可知,这是一个最动情的约会。
正是按这种思路我们才能集中精力,
抛开所有冷漠,进入一件事物:

就在这唯一的事物中,一条唯一的披巾
紧紧地把我们包裹,我们是卑微的,一丝暖,
一线光,一股劲,都带来奇迹般的效应。

此时,此地,我们忘记了彼此以及自身。
我们感到某种隐晦,它来自一种秩序,一种整体,
一种认知,在它生机勃勃的疆域,在心智中,

正是它们安排了这次约会。
我们说上帝和这个想象是一体……
无上崇高啊,最高的烛台照亮了黑暗。

在同一道光之外,在心智的中枢之外,
我们在傍晚的空中建一个居所,
能一起呆在那儿就满足了。

……

一个在它自己的生命中沉睡的孩子


在那些老人当中你知道
有一个没名字的正思索着
一切重要思想的残余。

它们什么也不是,只能纳入
个别人的心智世界。他从外部
观察它们并从内部理解它们,

这位孤单的帝王统治着那些
遥远的事物,但又切近得足以
在今夜的卧床上唤醒你的心弦。

……

对事物的朴素认识


在树叶掉光之后,我们回归
一个对事物的朴素认识。就仿佛
我们已到达一个想象力的尽头,
无声无息地置身于一种惰性的知*。

甚至很难去挑选一个形容词
修饰这种空洞的寒冷,这种没有缘由的哀伤。
伟大的建构已变成一座次要的房子。
没有包头巾的人v会行走在那些被降格的地板。

花房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亟待粉刷。
烟囱已经有五十年历史并倾斜向一旁。
一个幻想性的努力失败了,人和苍蝇的
反反复复中的一次反复。

然而想象力的缺乏已经
把它自己拿来想象。巨大的池塘,
对池塘的朴素认识,没有倒影,树叶,
淤泥,水像一块脏玻璃表达着某种

静寂,一只耗子探头察看的那种静寂,
巨大的池塘以及它的百合花的废墟,所有这一切
都得当作一种不可规避的知识来想象,
当作一种必需的要求,来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