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对象


他知道他是一个无处栖息的灵魂,
因此,按这种理解,当地对象就变得
比最宝贵的家乡对象还要宝贵:

当地对象属于一个无处栖息的世界,
没有记得下来的过去,只有现在的过去,
或者在现在的指望中指望着的现在的未来;

对象不会像理所当然的事物那样
出现在诸天或者光明的阴暗面,
在那个天球上只有少得可怜的这种对象。

对他来说很少也是有,而这些极少的东西
总是会碰上一个新奇的名字,仿佛
是他要创造它们,让它们远离死灭,

这些极少的东西,这些供人领悟的对象,这些感觉
的融合体,这些东西主动地送上门来,
因为他渴求的是不用去知道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成了那些经典和美的重要性。
这些就是沉着的他一直总是在接近的
当他走向一个高于浪漫的绝对居所。

……

一部神话能反映它的领地


一部神话能反映它的领地。在这儿,
康涅狄格,我们从来不曾生活在一个
神话能变为现实的时代——但倘若我们有过——
这就得提出一个形象真实性的问题。
形象必须要具有它的创造者的生命力。
它的生命力是它的创造者的增长
和提升。在重又焕然一新的青春中,它是他,
在来自他领地的那些物质中,
在他森林里的树木和从他的田地刨出的
或从他的大山下开采的石头中,它就是他。

……

黑色的统治


在夜里,在炉火边,
树丛的各种色彩,
落叶的各种色调,
重复出现.
在房间里翻卷,
就像树叶本身
在风中翻卷
是啊:浓密的铁杉材的色彩
大步走来。
我想起了孔雀的叫喊。

孔雀尾翎的各种色彩
也像这树叶
翻卷,在风中,
在黄昏的风中。
色彩扫过房间,
就像孔雀从铁杉树上
飞落地面。
我听到他们呼喊——这些孔雀
那呼喊是抗议暮色,
还是抗议树叶自己
在风中翻卷?

翻卷,好像火焰
在燃烧时翻卷,
翻卷,好像孔雀尾翎
在喧闹的火焰中翻卷,
高声地,好像铁杉树里
充满了孔雀的叫喊。
要不这呼城是在抗议铁杉自己?

从窗口望出去,
我看到行星聚拢,
就好像树叶
在风中翻卷。
我看到黑夜来临
大步走来,像浓密的铁杉的颜色,
我感到害怕,
我记起了孔雀的叫喊。

(赵毅衡译)

……

康涅狄格的万河之河


有一条巨大的河在冥河*的此岸
在一个人到达第一道黑色瀑布
和缺乏树木之灵的树林**之前。

在这条河中,在遥远的冥河此岸,
就连水的流动也是一种欢乐,
在阳光里闪烁着闪烁着。在它两旁,

没有阴影在行走。这条河是宿命的,
就像后者。但这里没有人摆渡。
他不能征服它滚滚向前的力量。

在将它讲述的表象之下它从不
为人所见。法明顿***的尖塔
在波光中屹立而哈达姆****闪耀着摇曳着。

它是与阳光和空气并列的第三个公共物产,
一个课业,一种活力,一个当地的抽象……
呼唤它,再一次,一条河,一条无名的水流,

被空间充满,映照着季节,每一种知觉的
民间文学;呼唤它,一遍一遍,
这条流向乌有的河,就像一个海。

……

不是关于事物的理念而是事物本身


在冬季刚刚结束的时候,
三月里,屋外传来一声干涩的*啼鸣
仿佛是一个来自他内心的声音。

他相信他听见了这个声音,
一只鸟的啼鸣,在拂晓或更早,
在三月初的风里。

太阳六点钟升起,
不再是雪地上一顶皱巴巴的羽绒帽……
它应该已经照到屋外。

这声音不是来自没边际的腹语术**,
这里也不是在长眠中褪色的纸浆模型***……
太阳从屋外照进来。

那一声干涩的啼鸣——它是
一个合唱团员,它的C音高过了合唱团。
它是庞大的****太阳的一部分,

被簇拥在合唱团的队伍中,
甚至更广。它就像是
对现实的一个新的理解。

* 干涩的,scrawny,原意是瘦骨嶙峋。另,“scrawny”的词形与“scream”、“screak”(尖叫、刺耳)相近,诗中用意不详。
** 腹语术,ventriloquism,诗中可能指打呼噜,或者回音。
*** 纸浆模型,papier-mache,法文,诗中可能指幻想的空中楼阁。
**** 庞大的,colossal,威严、崇高、令人敬畏的那种巨大。诗中是相对“腹语术”的“没边际的”(vast)而言。

……

一个特例的过程


今天树叶在叫喊,当它们悬在枝头被风吹打,
然而冬的虚无开始一点点地减少。
到处还都是冰冷的阴影和积下的雪。

树叶叫喊……有一个人呆在旁边只是在听。
这是忙碌的叫喊,跟其他的人有关。
尽管有一个人说一是万物的一个部分,

哪里有矛盾,哪里就会有反抗;
而作为一个部分就是要努力去谢绝:
一个人感受到的生活就是这一切赋予的生活。

树叶叫喊。这不是神灵垂爱的叫喊,
不是牛皮哄哄的英雄们的吹嘘,也不是人类的叫喊。
这是从不凌驾它们自身的树叶的叫喊,

没有幻想曲上场,没有什么意义比
它们能做的更多只有耳朵最后的听闻,只有这事情
本身,直到最后,这叫喊跟任何人都完全无关。

……

七月高山


我们生活在一座星群,
夜空璀璨而又漆黑,
不是一个单一的世界,
不是在钢琴上在讲演中,
能用音乐说得动听的事情,

就像在诗歌的书页上——
思想者们对一个永在起始的宇宙
没有最后的结论。
沿路向前,当我们攀上高山,
佛蒙特把自己一蹴而就。

罗池 译

……

两封信


即便早已有一弯新月出现
在诸天的每一个云端,
用晶莹的月光把夜晚润湿,
有人还想要更多更多
可以返回的真实的内心,
一个与自我相对的家,一个暗处,
一份可以享受片刻生活的悠闲。

就像点着一支蜡烛,
就像趴在桌上,眯着眼睛,
听着最渴望听的故事,
仿佛我们又重新围坐在一块,
我们中有一人在说着而所有的人都相信
我们听到的话而烛光,尽管很小,已足够了。

罗池 译

……

望过原野看鸟群飞起


在那些更为恼人的次要理念中
洪堡先生*从他的旅途返回
事物边缘的康科德**老家,他的主要理念是:

要放得下那些草地,树林,云朵,
不要把它们转换成另外的事物,
这不过是太阳每一天的工作,

直到我们对自己说也许会有
一个苦思冥想的自然,一个机械的
并且有点可恶的操作对象***,不像

人的魂灵,尽管有点相似但要更大,
没有他的文学也没有他的神明……
但我们很可能超越了自己,生活在空气里,

在一种并不是为我们预备的生存环境里,
难道能说这是我们为自己预备的吗,太夸张了吧,
一件事物并不是为比喻或信仰安排下来的,

它不是我们惯于编造的那些阳性神话中的一个,
而是一个透明体,在其中有燕子穿梭,
没有任何形体或任何形体之感。

我们所知在于我们所见****,我们所感在于
我们所闻,而我们的所在,超出神秘主义者的论调,
在于融合体*****的一片喧哗,在天国之外,

至于我们的所思,风也似的一个瞬间,
一个运动中的一个运动部分,一个发现
中的一个发现部分,一个变化中的一个变化部分,

是色彩中的一股同时也是它的一部分。
这午后显然是一个源头,
太广阔,太多彩,会多过平静,

太近于思考会少于思想,
最隐晦的家长,最隐晦的教主,
一个来自沉思的日常的至尊,

在它特有的静寂中来临然后远去。
我们在思考,不管太阳照耀或者不照。
我们在思考如同风掠过一口池塘一片田野

或者我们用斗蓬蒙住我们的言辞因为
那同样的风,飞扬又飞扬,发出的声响
就像冬季结束时的最后一段弱音。

一个新的学者替代一个老的思索着
这首幻想曲的一个片断。他寻求
一个能让人说得明白的人。

灵魂来自于这个世界的这种肉体,
兴许洪堡先生想的是:肉体所来自的那个世界
它迟钝的律法造成了心智的一种做作******,

大自然的风格*******被一块玻璃捕捉
然后这成为一个灵魂的风格,
一块玻璃挤满事物,它们能去多远就去多远。

……

词语造成的人


没有情感的神话,人类的梦幻
死亡的诗歌,我们会是什么?

阉割过的朦胧月亮——生活
由有关生活的计划组成,梦幻

是一片沙漠
我们在那里精心筹划,被梦境撕裂,

被失败的可怖的符咒所撕裂
被失败和梦幻同为一体的恐惧所撕裂。

所有人是同一个诗人
记述着命运的偏执打算。

(孟猛 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