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湖畔·随想
湖边,这样大的风,
也许,我不该穿裙子来,
风,怎么总把它掀动。
假如,没有那些游人,
呵,我会多自由呵,
头发、衣裙都任凭那风。
不,我坦然地在人群中穿过,
我为什么要怕
那身前身后的眼睛!
……
湖边,这样大的风,
也许,我不该穿裙子来,
风,怎么总把它掀动。
假如,没有那些游人,
呵,我会多自由呵,
头发、衣裙都任凭那风。
不,我坦然地在人群中穿过,
我为什么要怕
那身前身后的眼睛!
……
“黄河奔流向东方,
河流万里长——”
我们一起歌唱。
隔着三排红领巾,
我看见了他,
(他在第二行,
我在第六行)
他鼻子上的
小汗珠真亮。
……我说过,
我要做一个
儿童画家,
在将来。
他撇了撇嘴——
咱,到黄河去,
当个纤夫(什么是纤夫?)
拉着大船走,
白帆一扬,一扬……
呵,我
明白了:
纤夫!
——老师举起了
闪光的指挥棒。
我们,
是黄河里的水,
(他是第二个浪,
我是第六个浪)
用孩子的嗓音
把自己歌唱。
在红领巾歌咏队里
我学会了
十五支歌儿
十五年了,
连一句也没有忘。
在红领巾歌咏队里,
我认识过
一个不知名的孩子,
(他在第二行,
我在第六行)
只有那次休息,
靠着一扇明亮的
玻璃窗子,
我们
谈了几分钟“理想”。
谁能捉到我们!
我们爬上了
一棵桃树。
他笑着,
叫我小猴子。
树,轻轻地晃动,
我怕!
他伸过一只手
让我扶着,
在绿色的树叶子里,
他好象
突然变成了大人!
真的,他是大人,
他说,
他敢和所有的坏蛋
打架!
……生活,
偏偏不是游戏,
我们都长大了……
(是呵,是有许多坏蛋
在一个冬天,
我们全家搬到了
一个农场。
他呢,插队去了。
他只给我来过一封信,
他说,在地里,
睡上一觉真香。
他再也没问到我……
……
驴已经卸了,
碾道上
有一扇陈旧的碾盘——
十几个孩子
围着它又跑又叫。
甩动十几根柳条的“小鞭”。
好象绕着
一棵又绿又大的树,
嬉戏着跑着圈圈。
一个老人
半蹲着,
细细地瞅着这石头的圆盘。
好象端详
家里的暗红色的柜子,
吐着浓烈的蛤蟆烟。
我走过去,
摸了摸那碾盘。
噢,是硬的、冷的,
缝隙里还剩下黄的玉米面。
……啊,我听说
这附近的山里尽是石头;
尽是!
——那是多少呢?
我望着没有边际的山峦。
没有边际的山峦
怔怔地望着我,
是觉得
这碾盘有什么稀罕?!
……
地头,
端端正正摆了一双鞋,
是哪个会过日子的老汉?
也许只是想和土地贴得近些?
——沙沙锄地的声音。
满眼是油绿油绿的玉米叶。
那玉米都很壮实,
一定会长出金子一样的颗粒。
那双鞋还很新呢,
针脚儿又细又密。
——远处,是谁
用粗犷的嗓音唱着戏。
歇晌的哨子响了,
庄稼地里钻出一个青年,
很端正,很壮。不!是很美,
太阳象他巨大的耳环。
——他笑着嚷着跳着:
“我的宝贝鞋还在那边。”
他拍了拍鞋上的灰尘,
看了看自已沾泥的脚掌,
他把鞋夹在胳肢窝下面,
太阳把大路晒得滚烫滚烫。
——咚咚,咚咚,咚咚,
赤脚踏在古铜色的土地上!
……
远处,有几个孩子躺着,
割倒的蒿草成了枕头,
他们数着飘动的云朵。
忽然又跑来缠我讲讲“瞎话”,
规规矩矩地坐成一圈,
象几尊小小的黑佛。
我讲起跑得最快的汽车,
他们愣头愣脑地叫:
“瞎扯,净瞎扯”
他们呆呆地愣了一会,
又嬉笑着去扛蒿草,
咚咚地奔下了山坡。
山坡上,
打柴人踩出了路——
象古老的黄色的带子飘着。
小路上,
几个走动的草垛,
被一缕缕炊烟湮没……
……
我从长长的走廊
走下去……
——啊,迎面是刺眼的窗子
两边是反光的墙壁
阳光,我
我和阳光站在一起!
——啊,阳光原是这样强烈
暖得人凝住了脚步,
亮得人憋住了呼吸。
全宇宙的阳光都在这里集聚。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存在
只有我,靠着阳光
站了十秒钟
十秒,有时会长于一个世纪的四分之一。
终于,我冲下楼梯,推开门,
奔走在春天的阳光里……
风,在我头顶的天空中响。
一声高,一声低
带着五分悲凄,
五分不祥。
——一位老人
从我身边艰难地走过
手捂着头顶的厚厚的棉帽
风啊,还在响……
风,在我耳鼓的四壁里响。
一声强,一声弱,
带着五分庄严
五分狂放。
——一个孩子
从我身边嬉笑着跑过
一把彩色的纸屑
立刻在空中飘扬
风啊,还在响……
忽然,我说不出地高兴,
——我的黑发
随着风在飘,随着风在唱
……
高原如猛虎,焚烧于激流暴跳的万物的海滨
哦。只有光,落日浑圆地向你们泛滥,大地悬挂在空中
强盗的帆向手臂张开,岩石向胸脯,苍鹰向心……
牧羊人的孤独被无边起伏的灌木所吞噬
经幡飞扬,那凄厉的信仰,悠悠凌驾于蔚蓝之上
你们此刻为哪一片白云的消逝而默哀呢
在岁月脚下匍匐,忍受黄昏的驱使
成千上万座墓碑象犁一样抛锚在荒野尽头
互相遗弃,永远遗弃:把青铜还给土、让鲜血生锈
你们仍然朝每一阵雷霆倾泻着泪水吗
西风一年一度从沙砾深处唤醒淘金者的命运
栈道崩塌了峭壁无路可走,石孔的日暮是黑的
而古代女巫的天空再次裸露七朵莲花之谜
哦,光,神圣的红釉,火的崇拜火的舞蹈
注:诺日朗:藏语,男神。四川著名风景区九寨沟有一座瀑布。一座雪山以此命名,地处川、甘交界高原区。
洗涤呻吟的温柔,赋予苍穹一个破碎陶罐的宁静
你们终于被如此巨大的一瞬震撼了么
——太阳等着,为陨落的劫难。欢喜若狂
我是瀑布的神,我是雪山的神
高大、雄健、主宰新月
成为所有江河的唯一首领
雀鸟在我胸前安家
浓郁的丛林遮盖着
那通往秘密池塘的小径
我的奔放象大群刚刚成年的牡鹿
欲望象三月
聚集起骚动中的力量
我是金黄色的树
收获黄金的树
热情的挑逗来自深渊
毫不理睬周围怯懦者的箴言
直到我的波涛把它充满
流浪的女性,水面闪烁的女性
谁是那迫使我啜饮的唯一的女性呢
我的目光克制住夜
十二支长号克制住番石榴花的风
我来到的每个地方,没有阴影
触摸过的每颗草莓化作辉煌的星辰
在世界中央升起
占有你们,我,真正的男人
用殷红的图案簇拥白色颅骨,供奉太阳和战争
用杀婴的血,行割礼的血,滋养我绵绵不绝的生命
一把黑耀岩的刀剖开大地的胸膛,心被高高举起
无数旗帜象角斗士的鼓声,在晚霞间激荡
我活着,我微笑,骄傲地率领你们征服死亡
——用自己的血,给历史签名,装饰废墟和仪式
那么,擦去你的悲哀!让悬崖封闭群山的气魄
兀鹰一次又一次俯冲,象一阵阵风暴,把眼眶啄空
苦难祭台上奔跑或扑倒的躯体同时怒放
久久迷失的希望乘坐尖锐的饥饿归来,撒下呼啸与赞颂
你们听从什么发现了弧形地平线上孑然一身的壮丽
于是让血流尽:赴死的光荣,比死更强大
朝我奉献吧!四十名处女将歌唱你们的幸运
晒黑的皮肤象清脆的铜铃,在斋戒和守望里游行
那高贵的卑怯的、无辜的罪恶的、纯净的肮脏的潮汐
辽阔记忆,我的奥秘伴随抽搐的狂欢源源诞生
宝塔巍峨耸立,为山巅的暮色指引一条向天之路
你们解脱了——从血泊中,亲近神圣
为期待而绝望
注:偈子:佛经中一种体裁,短小类似于格言,意译为“颂”。
为绝望而期待
绝望是最完美的期待
期待是最漫长的绝望
*
期待不一定开始
绝望也未必结束
*
或许召唤只有一声——
最嘹亮的,恰恰是寂静
开 歌 路
领:午夜降临了,斑灿的黑暗展开它的虎皮,金灿灿地闪。耀着绿色遥远。青草的芳香使我们感动,露水打湿天空,我们是被谁集合起来的呢?
合:哦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领:星座倾斜了,不知不觉的睡眠被松涛充满。风吹过陌生的手臂,我们紧紧挤在一起。梦见篝火,又大又亮。孩子们也睡了。
合:哦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领:灵魂颤栗着,灵魂渴望着,在漆黑的树叶间找寻
注:本节采用四川民歌中“丧歌”仪式。
找一块空地。在晕眩的沉默后面,有一个声音,徐徐松弛成月色,那就是我们一直追求的光明吗?
合:哦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穿 花
诺日朗的宣喻:
唯一的道路是一条透明的路
唯一的道路是一条柔软的路
我说,跟随那股赞歌的泉水吧
夕阳沉淀了,血流消融了
瀑布和雪山的向导
笑容荡漾袒露诱惑的女性
从四面八方,跳舞而来,沐浴而来
超越虚幻,分享我的纯真
煞 鼓
此刻,高原如猛虎,被透明的手指无垠的爱抚
此刻,狼藉的森林漫延被蹂躏的美、灿烂而严峻的美
向山洪、向村庄碎石累累的毁灭公布宇宙的和谐
树根象粗大的脚踝倔强地走着,孩子在流离中笑着
尊严和性格从死亡里站起,铃蓝花吹奏我的神圣
我的光,即使陨落着你们时也照亮着你们
那个金黄的召唤,把苦涩交给海,海永不平静
在黑夜之上,在遗忘之上,在梦呓的呢喃和微微呼喊之上
此刻,在世界中央。我说:活下去——人们
天地开创了,鸟儿啼叫着。一切,仅仅是启示
……
我死亡,我又新生
——题记
我向一片无边的蔚蓝飞翔
一支纯净的歌,在太阳胸前激跃
震颤波浪间点点喧响的光
大海缓缓滑行,我的心
和风一起,采摘着星星的果实
采摘歌声
把聚拢的芬芳酿造成黎明
(孩子们看见了我
小手指指点点
说起一段听来的故事
一个空洞岁月里的神话
古老而忧伤)
我向一片无边的蔚蓝飞翔
独木舟的梦不知在哪儿摇荡
一支纯净的歌,纯净得使天空逊色
吻过一叶叶帆和沉重粗糙的手掌
金黄的沙滩,黝黑的礁石
我的心象一个岛,碧绿的愿望朝东方敞开
沿着扶桑花的枝叶托起的晴朗
让所有徘徊着的人们跟随我走来
跨越永远填不满的深渊,寻找新的世界
记忆里有多少悲哀的日子
谁不曾期待过
谁不曾了望过
在那夏天的海边,滚烫的
沙土踩出浅浅的漩涡
我扑进浪花
雪白的牙齿的项链——碎了
长成一片红珊瑚
情人的呼喊在水下晃动
我扑进浪花
再也没有归来
我死了,变成一只鸟
在摸索着的黎明前飞,在人们
焦虑的目光里飞——一只痛苦的鸟儿
一道阴影、一颗漆黑的星星
变成世世代代死亡和不屈的标志
从埋藏宝石和弓箭的山上
从浸透了露水幽香的松柏丛中
我衔来愤怒和热情
衔来一支歌,湿漉漉的
青春啊,嘹亮的鸣啭召唤着永恒
我不再恐惧夜晚,这黑暗
由于我,展开一片永远被照耀的光明
我不再躲避深渊,这潮汐
疯狂的诅咒,在我翅膀下起伏
我向天空昂起了歌声和道路
一只痛苦的鸟儿,以焕发的欢欣
再次找到那棵希望之树
太阳,灿烂的窝巢
爱抚着,守护着无数升华的灵魂
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齐歌唱
是的,有了纯净的歌声就有一切
歌声就是一切——痛苦的记忆和深渊
永远不会填满,身体里旋律般复活的
是春天,那清新的风吹开了门,推开了窗
人们呵,歌唱!歌唱!
象我那样,经过死亡,又唱起一支
生命的歌,黎明的歌,相信我吧
这是对黑暗最庄严的反抗
相信自己吧!除了那曾窒息我们梦想的岁月
那摒弃我们爱情的岁月,仍将有
无边的生命——让每颗心都变成一支歌吧
填满追求。填满欢乐。填满
孩子们凝望我时花朵般的思念
在独木舟曾经冲向大海的地方
这支纯净的歌就是永恒
纯净向往的蔚蓝色浩渺呵
跟随我去亲吻她吧!人们-——还等待什么呢
……
让这片默默无言的石头
为我的出生作证
让这支歌
响起
动荡的雾中
寻找我的眼睛
在灰色的阳光碎裂的地方
拱门、石柱投下阴影
投下比烧焦的土地更加
黑暗的回忆
仿佛垂死的挣扎被固定
手臂痉挛地伸向天空
仿佛最后一次
给岁月留下遗言
这遗言
变成对我诞生的诅咒
我来到废墟上
追逐唯一照耀过我的希望
那不合时宜的微弱的星
命运——盲目的乌云
无情地勾勒着我的心灵
不是为了哀悼死亡!不是死亡
吸引我走向这个空旷的世界
我反抗属于荒芜和耻辱的
一切
——襁褓
是与墓地不能相容的太阳
在我早已预支的孤独中
有谁知道
这条向夜晚歌唱的路
闪着磷光通往哪一处海岸
秘密的地平线
波动着,泛起遥远的梦想
遥远得几乎无穷
只有风,扬起歌声
代替着埋进泥土的残缺的日晷
指向我自己的黎明
我的爱情的黑色寂寞
走进我的诗句
在青翠的树和枯黄的瓦砾之间
在鸟巢和沉睡的碑文之间
在瞳孔中的月亮和沙丘之间
我创造自己的语言
每一个字中飞出了鸽子
给我的悲哀带来安慰
仿佛少女的双手轻轻触摸
一刹那,在心上
凝霜的岩石上,涌起花朵
我创造自己的语言
那在冬天荡漾绿色和蓬勃的力量
遥远无声的脚印,冰雪的盐
又一次揉进古老的伤痕
又一次,血液的热情
在道路断绝的时刻
苦涩地、骄傲地迎接沸腾
我要这样叛逆凌辱自己的经历
把磨损的生命给它
把辗转的年轮给它
在被铁栅栏划出格线的
每一页天空上
梦和落叶写下一切
写下从开始就已撕碎——
而孩子的眼睛依然渴望着的晴朗
我相信:这是为我自己创造的
废墟的大地上——我
不过是一棵树
一只鸟
却倔强伸展着大海一样自由的形象
我的声音是风是奔腾舒卷的波涛
闪烁的嘴唇变成千万片手掌
响亮地托起吻、托起刚刚写好的一阵
翅膀的翱翔——天空在啁啾
那是谁也囚禁不住的歌唱
——是的,是的,我热爱自己的语言
几千年的搏斗就是一首灼热的诗
无数死去又复活的春天就是
一首灼热的诗
和我的思念一同激荡着
巨大的潮汐
冰封的湖
再也找不回童年的蓝色
一块永恒静止的天空
逼迫着黄昏时疲倦的太阳
从风的脊背滑落
没有温暖
似乎也不再察觉黑暗
不要仅仅留下我!
不要仅仅留下疑惑和恐怖
陪伴着空旷在我的孤寂中沉积
芦苇倾圮的宫殿长满
棕黄的命运摇动着沙岸
不要仅仅留下这被遗弃的订婚戒指
我不知道:谁能收集眼泪和金属
铸成闪闪发光的匕首
谁能在早已冻结的想象上
重新织出漂泊的帆
不要仅仅留下我!
不要仅仅留下那梦中
守候我归来的姑娘,揉散
月光的泡沫,浆洗着原野的衣衫
我的情人,在每个夜晚
没有碧绿的呼喊
只有冰封的湖
只有冰封的湖
却找不到安宁的瞬间
不要仅仅留下对于欢乐的许诺
如果我注定在这里生活——
宁愿呼吸永无拯救的咒语
点燃不屈者的心和佩戴荆冠的誓言
我要让一缕血痕再次捶打我的胸膛
让被屠杀的岁月再次鲜红
让早霞的尸布遮盖死亡
这是珍贵的:一切都会过去
这是珍贵的:一切还没开始
我把灵魂留给她的召唤
当冰封的湖再次敲响钟声
遥远的浪花间有我新的居所
苍老的世纪露出它的额角
抖动受伤的肩膀
雪盖满废墟上——白色的不安
象浪花,在黑黝黝的丛林间移动
迷途的声音从岁月那边传来
没有道路
通过这由于死亡而神奇的土地
苍老的世纪哄骗着它的孩子
到处抛下无法辨认的字迹
石头的雪,修改着被装饰的肮脏
我在手里攥紧自己的诗章
召引我吧!那不知姓名的时刻
风的小船载着历史匆匆划过
在我身后——影子般的
跟着一个结束
于是,我懂得这一切
呜咽不是拒绝,少女的手指和
谦恭的桃金娘在紫红色荆丛中沉没
陨石似的目光在无垠大海上溅落
我懂得每个灵魂终将重新升起
带着新鲜湿润的海的气息
带永恒的微笑和永不跪倒的声音
升向天蓝的纯净的世界
我将高声朗诵自己的诗篇
我将相信所有冰凌都是太阳
这废墟,因为我,布满奇异的光
岩石累累的荒野中我听到歌声
饱满的蓓蕾的乳房哺育着我
我将有新生的尊严和神圣的爱情
在洁白的田野上我要袒露
一颗心灵
在洁白的天空上我要袒露
一颗心灵
并向苍老的世纪挑战
因为我是诗人
我是诗人
我要让玫瑰开放,玫瑰就会开放
自由会回来,带着它的小贝壳
里面一阵风暴发出回响
黎明会回来,曙光的钥匙
在林莽间旋转,成熟的
果子投射出火焰
我也会回来,重新挖掘
痛苦的命运
在白雪隐没的地方开始耕耘
1980.5——1981.1
……
我们从自己的脚印上
结识了历史
从诗被洗劫的年代
从鸽子和花朵有罪的年代
从孩子悄悄哭泣的年代
从友谊、爱情无法表白的年代
从对妻子也不敢信任的年代
从连歌曲也僵硬得象冰一样的年代
从思想和衣着同样单调
灵感和土地同样干涸的年代
结识了历史,结识了
你在图画本上,我在青草地上
那童年的梦从未宣示过的死亡
覆盖着白雪的岁月啊
曾经那样漫长
而当新叶骤然绽开,朝太阳
重新投出玫瑰色的光芒
我们被沉默封闭着的嘴唇
怎能不迸发燃烧的歌
象耕种前的野火,炽烈而芳香
我们在泥泞中跋涉的脚
怎能不象走进花园和那秘密的灌木丛
走在通往未来的道路上
我们的手,再紧攥起痛苦的拳头
现在,怎能不挥舞智慧和力量
擂动大地的胸膛
我们曾遭受罪恶与肮脏凌辱的眼睛
现在,怎能不象祖国的天空
永远明亮
我们的心——所有人的心
曾布满创伤
现在,那每一滴鲜血
怎能不变成
一朵花
一支歌
一阵笑声
或一轮清新美丽的太阳
——依旧是脚印
我们却说
这是崭新的生活和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