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
肉排在案板
肉挤着肉
肉脱下了四条腿
肉粘上了别的肉
肉有了肉的市场
肉沿着刀的方向放血
肉搭上了比肉更油滑的腿
……
一.
把一滴泪安葬在田野 重新扬起泪边的刀子和斧子
将愤怒的血丝织一条十月的道路
江山的灰色
已围困了飞天的眼睛
以及千年不散的戏班子
戏场上 几只猴子
抖动精彩的面具
演好太平——太平里的盛世
谁能搬起十月的石头砸破另一个十月
并且亮出比石头更坚硬的骨骼
二.
十月,我终于看到了一条江和它的浅薄……
谁会想到:∶刀子沿着田埂
割除了一些杂草后
便剁下了自已的薄影
这是否暗示——太久的道路
需要重新清理
就象刀口 我们常见的轻伤
带出内心的痛
是的,谁会在意∶正在穿越城乡的田埂
谁会面对杂草握紧了刀子
因为一丝鲜血纠缠了刀口
因为我们的痛翻出了众多的刀口
……
活着度过一生
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花开在树上
树下的人在香气中想死
女人在枝末中玩弄细节
拥有了各种衣裳
领袖折断枝头,把结果拿走
那个闻到香气的人
却宽恕了意想不到的错事
香气中有花瓶和琐碎
有人打烂陶瓷
有人活着想逃亡
太阳照耀灰尘
反映他从前的形象
正如他每天喝茶
诗是一生的事情
……
这片湖你要渡过去
抓紧我递给你的书
你要渡湖,在循环的水中死去
或者不死,穿着我的布帛进入我的体内
由我去渡湖
我在自己的表面死去
而这一切都是假设,水还是依你去渡
这片湖水永远等着你
否则你会真正死亡,因干渴而丧生
那时,我在岸上望着你漂浮的四肢
正如你在水中看到的那样
我因过多的水性溺死岸上
水还是依你去渡
轻松如季节中沐泉
渡湖之时,你挽枝于头上,迟迟不渡
水涉过你,你又赴水而去
我的水性终究会使你丧生
你却渡过了自已
……
彼女何时有我于你心中的独白
多日的铜皿已无水可盛了
而今你又澡身,以水亲近我
连我的面影也缩在发式里
而许多次哭泣
却与我无关
忧思于昨天的日子
昨夜如此宁静
以至你想死去,成纯粹的表情
再也不能暗伤与自卑
然而哭泣甚今
连我也崇高了
其后,你美貌无比
你的病态使所有的腰身都成了水妖
下雨的日子也正落着杏仁
手势已经用完而暗语不断
准确如默契
如你再次诛杀我
想死的女人永远忧郁而美
君临对岸又不敢正视
你是一簇语言倒影在酒器中
以自己的模式开放成花朵与独白
又使布帛盛满皮肤
我无处可寻
……
偏南地区结满了豆子
镰刀割着豆子,脸儿一齐向西移动
西边堆着豆子
东边是她的厢房,她的器官却朝向你
豆子在古代是菽,在南方是小女人
她和豆子都发生在四月
豆子拥有了她
她的厢房在东边,走廊南北结满了豆子
她绕着柱子收割,东方朝向了南北
鸟儿至西而来,飞得无影无踪
豆子都暴满于自己的花丛
或衔在嘴里,或看见她在河里漂洗豆荚
使你想到豆荚空空
豆子的声音就不是她的声音
豆子就不是菽
而所有的豆子在黑暗中变成了一颗豆子
想象中的豆子才是她
但歌声继续朝向你,帮你用石头把豆子打开
镰刀挂在厢房,西边堆满了豆子
她打开门,所有的豆子对应了她
都以她的手势开放出花朵,变成她的豆子
眼睛、乳头、肚脐和脚趾无一不是豆子
豆荚只剩下了空空的庭院
将豆子堆满厢房和西边
她只得居住南方
……
贺年片上有马车在雪地穿行,
一条路通向有炉火的小屋,
一条路通向河边的渡船,
船夫粗线条的木刻脸,
比那荒山的石头更古老。
翻过另一张来自巴黎,
黄领带,黑上衣,浅红的背心,
独行在郊外的大森林,
智慧和思辨,才情和诗意,
却寻不回闪耀而痛苦的昨天。
伦敦的阴雾笼罩了丝头巾,
巾下的人脸何等洁白!
眼眶下却有忧郁的青色,
心头涌起的不是太阳,
只想躲进更浓的黑暗。
人的声音比不上提琴甜,
人的皮肉比不上大理石坚,
闲暇是古老的罪,
变心是古老的痛苦,
羞辱是古老的感情。
今夜处处窗子都亮着,
却有寂寞从四面袭来,
像是那灰色城楼外的军队,
悄悄地逼近又逼近,
包围了一个无救的敌人。
……
他想望的不过是一个水彩盒,
想画出寒江上的寂寞,
然而让想象一渲染,
又涂上了热烈的红绿。
喜欢听教堂里管风琴的呜咽,
想追寻那幽暗的高穹下
彩玻璃的灿烂和甜蜜,
却涌起了都市的烦腻。
烦腻有动人的侧影,
那样懒散,轻轻地一转,
却像时装上的长裙,
拖曳着诱惑的灰色
沉重的是半夜雾里的脚步,
走不到天明,垂着头,
坐下在潮湿的台阶,
想起曾经有过的春天。
春天,哎,春天已不是大野的疾风,
或者黑发下红白的人脸。
四月的咳嗽最为痛苦,
五月只带来绞刑似的忌妒。
高热下,眼睛忽然可怕地明亮,
像是一切在燃烧,
像是一切在消耗,
像是世界已经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