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十四行诗的三种形式》之三 ――给安·别雷


……而且那里也不会有任何奇迹……
我不知道哪儿是罪恶,何为神圣,
我不评判,更不褒贬任何人。
我只在永恒的失落前颤栗:
谁不为上帝所掌握,谁就只被命运管领。

你曾面对道路的十字三叉口――
可你并未走近他的门口……
你的不信令他分外吃惊
可要对你实现奇迹,他又不能。

于是,他走向旁边的村落……
他已离得很近,让我们快跑,趁现在还不晚!
而,如果你愿意,尽可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

颠狂的信仰驱使我跪倒双膝……
不靠他一个,让我们本着信仰一起
来完成拯救自己的奇迹。

1907年巴黎

……

像他那样


自我克制,得不到任何慰籍,
全都体验过,全都独自承受,
就连内心一点隐秘的希望
也在忘怀中化着泡影, ——

曾几何时,如同这蓝色的穹顶,
他那么高尚,那么平凡;
却以其含情脉脉的清冷
俯身于怙恶不悛的大地。

……

珍贵 ――给曼奴辛娜


有痛苦的理性
也有爱情的理性。
我的沉默即便是罪孽――
也早已深入我的血液。

我不会说出亲爱的人名,
无言的爱情才神圣。
心底的忧愁越是深重,
无言的嘴唇也就闭得越紧。

1920年12月巴黎同上书第95页

……


我的窗口开得真高,
开得其高。
我只见天上晚霞映照,——
晚霞映照。

天空看来苍白而空寂,
那么苍白,空寂……
它对我凄苦的心不抱怜意
它不会抱怜意。

唉,哀伤欲狂的我渐渐死去,
我渐渐死去,
我追求的是我所不知的东西,
不知的东西——

这种愿望何不知来自何方,
来自何方,
我的心哪,一心把奇迹向往
向往!

但求出现奇迹,这奇迹不曾有过,
从不曾有过,——
苍白的天空已经向我许诺,
它把奇迹许诺,

但我无泪地哭,哭许诺的虚谬,
这许诺虚谬……
我所需要的,世界上没有,
世界上没有。

……

中间


"月空枝影扶疏色欲黑……
地上流水潺潺声渐闻。
我在空中枝上坐,
天地距我俱无穷。

地下满目苍痍,天上酒醉灯红。
痛苦和欢乐都令我心痛。
袅袅轻烟燎绕回旋如孩童,
人们贪婪狰狞如兽群。

儿童令我害羞人们使我怜悯,
对我,天上的人不理解地上则不信。
在这儿我痛苦,到那儿则难过……
我于是坐在枝上――不属于大地也不属于天空。

活着吧,人们!嘻戏吧,孩童!
身随枝摇。我对一切说:"不"……
我害怕的就只有一件事:
我如何迎候大地温暖的黎明?

袅袅地,破晓前热气蒸腾,
它们来自大地,不断飞升、飞升……
难道你将呆在树上直到太阳升起?
是的,我知道太阳会把我灼痛"。

1905年第180页

……

敲击


子夜的阴影。一片寂静。
心的敲击,钟的敲击。
夜晚啊,重得难以置信!
夜幕啊,黑得不可思议!

但我知道:无力的心灵
比茫茫黑夜还要静止。
呵,上帝!我恳求你,
给我声音.或发出标志!

我爱别人,也爱我自己,
但我更爱我的心灵。
可我仍会以自己的意愿
把我的心灵切成两份。

寂静变得栩栩如生。
在漆黑的寂静中我听到答案:
哪怕夜晚无止无境,
黑暗中终归会诞生出光芒!

……

论信仰――给阿卡


罪莫过于想要重返
童年时代朦胧的信仰。
失去它于我们并不可怕,
从不惋惜逝去的时光。

莫非我们还在把轮回向望?
别样的高峰是我们的期望。
交合和融会中有我们
对朴素的发明。

让我们勇于向新的观察献身,
对于过往的一切不必惋惜伤情,
让我们自觉地献身于对真理的信仰
把无畏者的道路来追寻。

同上书第172-173页

……

石头


躯体之石压迫着精神,
扑嗤嗤,精神扇动着白翅,
哦,富于创造性的轻灵的遐思……
躯体之石压迫着精神。

躯体之石压迫着肉欲,
从童稚时就潜生暗长的欢乐
迅捷而不避人的温存……
躯体之石压迫着肉欲。

石和石之间没有相通的路。
我们是埋在同一个地球上的生物
自己分担自己应得的一切……
我们之间也没有相通的路。

1907年

……

白天


我期望飞翔和生存。
可我的灵魂却是一只已死的鹞鹰。
像那只死鹰它葬身尘埃,
僵直地投身于大地的怀中。
想要为它解脱束缚几无可能。
地衣就是彻骨的寒冷。
而彻骨的寒冷笼罩我心中,
我伏首大地并与之交溶。
大地和我都死气沉沉。
已死的鹞鹰――那是我的心灵。

1904年第175页

……

出路


时常会缺少点什么, ——
又会有点什么太多太多……
一切好像都有答案——
但总缺乏最后一个因素。

可以挽回点什么——并非如此,
不适时,不牢靠,易动摇……
每一个印记都不可信,
每一个决定中——都有错。

月影在波光中蜿蜒——
道路在闪光中隐没……
衰退,到处一片混乱。
出路何在——只有天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