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女模特

完美得令人敬畏,但不能生育。
冷酷如雪的呼吸,填塞了源泉。

紫杉树在那里如九条蛇狂舞。
生命的树,生命的树。

一个月又一个月,空虚放逐她们的月光。
血液的洪水就是爱情的泛滥。

上帝的牺牲品。
它意味着除了我没有更多偶像,

我和你。
在她们漂亮的硫磺和笑容里

这些女模特儿委身在今夜的慕尼黑
陈尸所就设在巴黎和罗马间,

她们不加掩饰地裸露在皮毛里,
桔子吊在银色的枝条上。

无可容忍,失去了灵魂。
白雪撒下黑色的花瓣。

四周没有人迹。在繁多的旅馆里
一双双手在把门打开,放下鞋子

为了一盒鞋油走进这里
肥硕的脚板将在天明消失。

哦,这些窗孔中的家庭生活,
婴儿的鞋带,有绿叶的糖果,

密集的德国人在他们的圣带里昏昏欲睡。
黑色的耳机在手指上

闪烁着华丽夺目的光芒
它在闪烁、融化

沉默,雪落无声。

赵琼 岛子 译

……

情书

很难述说你带来的转变。

如果我现在活着,那么过去就等于死亡,

虽然,像石块一样,不受干扰,

习惯于静止。

你不只是踩到了我一吋,不──

也不只是叫我空茫的小眼

再一次向天空抬起,当然,不敢奢望,

去了解蔚蓝,或者星辰。

不是这样的。我睡着,这么说吧:一条

于黑岩中伪装成黑岩的蛇

在寒冬雪白的裂缝中──

像我的芳邻,不喜欢

万千雕凿完美的

面颊,无时不降下来融化

我玄武岩的双颊。他们化做眼泪,

那是天使为单调的大自然哭泣,

但这未能使我信服。眼泪冻结。

每一个僵死的头颅都戴着冰的面具。

我像根弯曲的手指继续睡着。

我首先看到稀薄的空气

紧锁的水滴自露珠升起

明澈如精灵。许多岩块

堆集,面无表情地环聚着。

我不知道这该如何解释。

我发光,剥落,摊开

像流体把自己倾出一般

在鸟足和树茎群中。

我未受愚弄。我立刻就认清了你。

树石闪烁,没有阴影。

我的指长透明如玻璃。

我像三月的嫩芽抽放:

一只手臂和一条腿,手臂,腿。

踏石而上云,我如是攀爬。

现在我彷佛某种神祇

穿空飘浮于换新的灵魂之中

纯洁如片冰。这是天赐。

张芬龄 译

……

爱丽尔

壅滞陷入黑暗之中。
那时,没有什么能把
巉岩的崩泻和距离染成蓝色。

上帝的母狮,
我们会长成什么,
蹄子与膝盖的枢轴

车辙輾过,亲生姐妹一样
亲吻我不可企及的
棕色脖颈。

黑人的眼睛
是浆果脱落的黑色
勾住——

甜血染红的一张张大嘴,
幽灵。
还有别的东西。

把我吊在空中——
大腿,头发,
出我的脚跟雪片般降落。

洁白的
女神;我被剥光衣服——
地狱之手:死亡在逼进。

现在
我向麦地洒落汗水:
一片波光滟涟的海洋。

孩子的哭喊:
砌进在堵墙壁。
我是箭,

蒸腾的露珠
在驱逐的力量中自杀:
幻成红色:

眼睛:清晨的黑锅。

赵琼 岛子 译

……

申请人


首先,你是否我们同类?
你戴不戴
玻璃眼珠?假牙?拐杖?
背带?钩扣?
橡皮乳房?橡皮胯部?  

还是仅仅缝合,没有补上缺失?没有?没有?
那么我们能否设法给你一件?
别哭,
伸开手。
空的?空的。这是只手,
正好补上。它愿意
端来茶杯,揉走头痛,
你要它干什么它都干。
你愿意娶它吗?
保用保修  

它临终时为你翻下眼睑,
溶解忧愁。
我们用盐制成新产品。
我注意到你赤身裸体,
你看这套衣服如何——  

黑色,有点硬,但挺合身,
你愿意娶它吗?
不透水,打不碎,
防火,防穿透屋顶的炸弹,
你放心,保证你入土时也穿这衣服。  

现在看看你的头,请原谅,空的。
我有张票子可供你选用。
来啊,小痹乖,从柜子里出来,
怎么样,你看如何?
开始时象一张纸般一无所有,
二十五年变成银的,
五十年变成金的。
一个活玩偶,随你怎么端详。
会缝纫,会烹调,
还会说话,说话,说话。  

很派用场,不出差错。
你有个伤口,它就是敷药,
你有个眼睛,它就是形象。
小伙子,这可是最后一招。
你可愿意娶它。娶它。娶它。  

……

拉撒路夫人

我又尝试了一次,

我十年

尝试一次————

一种神通广大的奇迹,我的皮肤

发亮,象纳粹的灯罩,

我的右脚

是一块镇纸,

我的脸没有五官,一块

上等犹太亚麻布,

揭开那条餐巾

哦,我的敌人

我可怕吗?————

鼻子,眼洞,两排牙齿?

酸臭的气味

会在一天之内消失,

被墓穴吞吃的

肉体会很快回到

我身上,很快;

我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女人,

我仅仅三十岁,

我象猫一样有九条性命,

这是第三条

每十年就要消灭

一个废物!

一百万根纤维!

一群人嚼着花生

挤进来看

他们剥光我的手和脚————
一次盛大的脱衣舞会,

先生们,女士们,


这是我的手,

我的膝,

我也许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但我还是原来的那个女人,同一个女人,

第一次发生在十岁,

那是一次意外,

第二次是我有意

要干出个明堂,根本不愿回头,

我摇晃着,紧闭着,

象一枚海贝,

他们呼呀唤呀,

把我身上的虫挑出象挑粘粘的珍珠,

是一种艺术,象一切其他的东西。

我干这个非常在行,

我这样干使自己感到死是地狱,

我这样干使自己感到真死,

我猜想你们会说我身负某种使命,

在小屋里死特别容易。

死特别容易,一动不动,

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戏剧性的归来,

回到原来的地方,回来那张脸,原来残忍的

有趣的叫喊:

"一个奇迹!"
他打垮了我。

人们冲过来

为了看我脸上的伤疤,人们冲过来

为了听我的心跳————
它真的去了,

人们冲过来,很多人冲过来,
为了说句话或摸一摸

或几滴血

或我的一根头发或我的衣服,

也好,医生先生,

也好,敌人先生,

我是你的作品,

我是你宝贵的,

溶化为一声尖叫的

纯金的婴儿,

我扭动着,燃烧着,

别以为我低估了你无微不至的关怀,

灰烬,灰烬————

你戳着,拨着,

肉,骨头,无踪无影————


一块肥皂,

一只结婚戒指,

一种金的填塞物,

上帝先生,魔鬼先生,
当心

当心,

我披着一头红发

从灰烬中升起,
象呼吸空气一样吃人,

……

七月里的罂粟花

小小的罂粟花,小小的地狱之火,
你不伤人?

你闪烁不定,我不能碰你,

我把双手伸进火中,什么也没燃烧,

瞧着你那样闪烁我感到

绵绵无力,多皱,鲜红,就像人的嘴唇,

刚刚流过血的嘴唇。

血淋淋的小裙子!

有些烟味我不能闻,

你的鸦片和你令人作呕的容器在何处?

但愿我能流血,或者入睡!————
但愿我的嘴唇能嫁给那样的创伤!

或者你的汁液渗向我,在这玻璃容器里,

使人迟钝,平静,

可它是无色的,无色的,

……

蝗虫

这是上品的蝗虫,

施洗约翰的食物。

我的诗歌也像蝗虫一样,

可以给伟大的人们充饥。

……

尺蠖

工作便是致富。

贫穷的诗人呀,工作吧!

尺蠖不断地辛劳着,

遂成为丰丽之蝶。

……

旋转的蝇群

一个骑者经过平原

年轻的少女想着他

和那米提利尼的船舰

铁刃在那儿闪着光华

当他们采集燃烧的玫瑰

他们的眼突然像花开了

什麽样的太阳是那徘徊的嘴
而这嘴却向它微微含笑

……


正如象之有牙,
在我口中也有着尊贵的宝物。
人们不晓得的,但是……!
我买我的光荣以铿锵的言语做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