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哦一点也不冷


冷,哦一点也不冷,
尖锐,哦一点也不尖锐,
你思索着的思想的高地
和我说过的半熟的想法属于你,
而当我将其索回时,它更冷
也更尖锐,如果我打碎
每一根反复思量过的幻觉的冰针。
当我从你那里获得一个想法,(你已弃之不用)
我是如何地去摩挲那光滑的肌肤呵
知道一个梦就会把它弄得漆黑,
同时,那绷紧的弦,一些金属的玩偶
遭受蹂躏而断裂,
我是如何舔吻,当玩偶说
“主人”,她的嘴满是锯屑
而她的舌头,瞧,哎,
掉下来了,
掉下来了,
甜蜜,使我情不自禁地想彻底了解。
可是造物者,你不能离开我;
哦不,我的思想是你的炼狱;
除非我愿意,否则你不能离开
我的思想如此艰难地流动
对于它们,大海还远未测度,
在那里,无处不是波浪压着波浪,
如此巨大的能量一定赢得了
它蕴含着的那种特定的意义。
你希望逗留在我的牢狱中
关闭在你隐秘的思想的单元里,
而我,你的劫掠者,用我的爱包绕
使你不能飞去。

韦 白 译

……

没有太阳,光就降临


没有太阳,光就降临
没有大海
心潮就掀起波涛
破碎的鬼影头顶着萤火虫
没有血肉装饰的枯骨
光的手却抚爱它的肌肤
大腿上的烛火
温暖着青春,却烧焦了岁月的蓓蕾
没有种子
人的果实在星光下平滑圆润
像无花果一样辉煌
没有蜡,烛光展示它的柔发

黎明升起在瞳孔之后
呼啸的热血贯透全身
海流般地滑动
天空毫无顾忌地倾斜着
将呕物喷满魔杖——
正微笑着探寻泪水的矿藏

夜在眼圈四周积聚
像漆黑的月亮,限制着眼球的扩张
白昼照亮尸骨
没有寒冷,侵肌的风
解开冬天的衣裳
春的柔发在眼睑飘荡
思想在雨中发霉腐烂
光降临在神秘之骰和闪念的指尖
当逻辑死亡
土地的秘密通过眼睛透露
那时,血就会在阳光下飞扬
黎明止息在荒废的机缘之上

(孟猛 译)

……

我看见夏天的男孩


1

我看见夏天的男孩在毁灭
使金色的地区荒芜,
没有粮仓安置丰收,土地冰冻
在酷热里,冬天冲走了
僵直的爱情,拿来的少女
在他们的热潮中淹死了满载的苹果。

这些光之男孩,其愚蠢是些凝结者,
弄酸沸腾的蜂蜜;
严霜的面包树,手指伸进蜂群;
阳光下他们把寒冷、疑惑、黑暗的丝线
织入了神经,
而月亮的信号是空间的零点。

我看见夏天的男孩在母亲身子里
用劲撕裂子宫的气候,
以小巧的拇指分开昼与夜;
在深处,在四分之一的月亮
和太阳的阴影中,他们漆着母亲,
就像阳光漆着他们的脑壳。

我看见通过种子的变化
这些男孩将塑成无用的男人,
或者从热里以跳跃弄瘸空气;
从他们心里爱与光的三伏的脉搏
砰然冲破他们的喉咙。
哦,看那冰里的夏天的脉搏。

2

季节受到挑战或踉跄于
协调的时刻,
那儿如死般准确,我们敲响星星,
那儿冬之沉睡的男人吐出
黑舌头的时钟,
没有吹回月夜正当她在吹。

我们是黑暗的否认者,让我们
从一个夏天的女人身上召集死亡,
强悍的生命来自情人的痉挛,
来自美丽的死者,他涨红了大海
明亮的眼虫闪耀于海妖的灯盏,
也来自于稻草人种植的子宫。

我们夏天的男孩旋转于四面来风,
似铁的海草的绿
高举喧闹的大海并抖落鸟群,
拾起波浪与泡沫之球,
以它的潮水闷死荒漠,
为一个花环梳理乡村的庭园。

在春天,冬青穿过我们的前额,
血与浆果如此之高,
把欢乐的花花公子钉在树上;
这里爱之潮湿的肌肉干了、死了,
这里无爱的追求打破一吻。

3

我看见夏天的男孩在毁灭。
男人在他狂想的荒芜里。
男孩充满口袋并属外来。
而我是你父亲那样的一个人。
我们是燧石和沥青的儿子。
哦,当他们穿过,看那两端亲吻。

(柏桦 译)

……

通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


通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
催动我的绿色年华,毁灭树根的力
也是害我的刽子手。
我缄默不语,无法告诉佝偻的玫瑰
正是这同样的冬天之热病毁损了我的青春。

催动泉水挤过岩缝的力催动
我鲜红的血液;那使絮叨的小溪干涸的力
使我的血液凝固。
我缄默不语,无法对我的脉管张口,
同一双嘴唇怎样吸干了山泉。

搅动着一泓池水的那一只手
搅动起流沙;牵引狂风的手
扯动我的尸布船帆。
我缄默不语,无法告诉走上绞架的人
我的肉体制成了绞刑吏的滑石粉。

时间的嘴唇像水蛭吮吸着泉源,
爱情滴落又凝聚,但流下血液
将抚慰她的创痫。
我缄默不语,无法告诉变幻不定的风儿
时间怎样环绕着繁星凿出一个天穹。

我缄默不语,无法告诉情人的墓穴
我的床单上也蠕动着一样的蛆虫。

……

你呼吸着的空气


你呼吸着的空气侵蚀
我的咽喉,我知道脖子上的
风是我的冤家,在它强劲而又
冲动的舔吻下,你的秀发
像啤酒杯中的泡沫一样骚动
那虹鸟的足,不太适于拥有
那半人半兽的爱者
因而盗走她而不是盗走那“O” 字形
的羊腿似的风
可还是留下了可还是默默地仰慕
因为,如果众神爱着
他们会用像我一样的眼睛去凝望
但不能像我一样去触及
你甜甜的有些放纵的大腿
和黑漆漆的头发。

韦 白 译

……

微风中的想象


构思着这些微风中的想象,
把它们包绕在火焰里,它们是我的;
坐倚于花岗石上,
让那两块呆滞的石块变成灰色,
或者,变成砂,
用意念移开它们,
在水里或在金属中,
让它们在石灰下流动、熔化。
从岩石中砍下它们,
这样,它们才不被磨灭,
它们坚硬,重获自身的形状
一如那些符号,我并未
用爱的末梢和手上的火热
将其带往任何更光明的所在。

韦 白 译

……

一个安静的夜晚,自从……


一个安静的夜晚,自从听见他们
谈起生命之谜
和死亡之谜后,
我一个小时无法入睡,
为这些轻轻钻进耳朵的
奇怪的说话声所困扰,
没有一丝别的声音,除了风在说。
一个说:一个孤独的女人
站在海上,她哭泣
她的寂寞穿过空空的波浪
日复一日。
跟着每一个声音都在说:
遗忘一如无爱的恐怖;
遗忘一如无爱的恐怖。
而后,又说:一个孩子
立在地球上,他深知没什么欢乐,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光,
他的灵魂也没有一丝亮。
遗忘一如瞎眼般漆黑,
遗忘一如瞎眼般漆黑。
我听见这声音出自黑暗
除了死亡,没有谁在说。

韦 白 译

……

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这是山顶的节刑,
时间的神经浸在醋中,绞架的坟冢
涂满鲜血有如我泣苦的闪亮荆棘;
世界是我的创伤,上帝的玛丽亚在忧伤,
像三株树那样弯躬着,小鸟一样的乳房
长长伤口的女人带着扣针垂泪。
这是天空,杰克基督,每一个快乐的角落
在迫于天命的铁钉中驱赶着
直到从我们的双乳间,从极点到极点
三色虹环绕着蜗牛催醒的世界。

(周强译)

……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西沉的月亮融为一体;
骨头被剔净,而干净的骨头又消失,
他们的臂肘和脚底一定会有星星;
尽管他们发痴却一定会清醒,
尽管他们沉落海底却一定会重新升起;
尽管情人会失去,爱情却永生;
死亡也井非是所向披靡。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久卧在大海的迂曲漩涡之下,
他们不会像卷曲的风儿一样死去;
当筋骨松弛在刑架上挣扎,
虽受缚于车轮,却一定不会屈服;
他们手中的信仰会被折断,
独角兽似的邪恶刺穿他们的身躯;
纵然粉身碎骨,他们一定不会屈服,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海鸥不会再在他们身畔啼鸣,
波涛也不会高声拍打着堤岸;
曾经花枝招展的地方再也不会
另有鲜花昂首笑迎雨点的打击;
尽管他们疯狂,像硬瘤一般僵死,
一个个人物的头颅在雏菊丛中崭露;
在阳光中碎裂直到太阳崩裂,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汪剑钊译)

……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进发出闪电,他们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善良的人,当最后一浪过去,高呼他们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会多么光辉地在绿色的海湾里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过翱翔的太阳,
懂得,但为时太晚,他们使太阳在途中悲伤,
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严肃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视觉看出
失明的跟睛可以像流星一样闪耀欢欣,
怒斥,恕斥光明的消逝。

您啊,我的父亲.在那悲哀的高处.
现在用您的热泪诅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巫宁坤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