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浅蓝色的钢琴上

月亮在浅蓝色的钢琴上

演奏着小夜曲

我们躲到柱廊的背后

探身观看和等待着

但是那比任何人都更怕声音的人

却来击打它的背脊

月亮的玻璃小丑不再出声

银色的血液流失过多

它的脑袋滚落到

远处黑色的矮树林背后

别了,月亮。月亮的刽子手

生活在玻璃的雪屋中

他的岁月在气球上

悄悄地飞向太空

一切已成过去,他也已忘掉
曾经杀死过自己

……

星星地狱

喂,你听!疯狂的星星模仿着夜莺

在睡思昏沉的花园上空歌唱。

天使们离开飞艇,默默地降临

带着慈爱的微笑踏上积冰。

她点燃了一丛绿色的火焰,

在海船上空,走进回归线的夜晚。

大副站在舵盘后面脸色发白,

而女乘客出神地凝视着天空。

在声响中迷失,在山峰上点燃,

穿着冰雪衣裳的玻璃男孩在那里睡觉,

他蒙住了眼睛开始哭泣,

像温柔的烟雾似地逐渐溶入霞光。

她仿佛觉得:她在地狱中开放。

她在深夜的舞会上旋转。

像一颗纸质的星星一般倒在地上,

她躺在破碎的灵魂中间。

她突然苏醒;寒意漂进了灌木丛,

她在基督的手心闪烁。


1926

……

死亡的玫瑰

致格奥尔格·伊万诺夫

在黑色的公园我们迎接春天,

便宜的琴弓悄悄地走了调,

死亡降临到气球上,

触碰恋人们的肩膀。

玫瑰的黄昏,风儿吹送玫瑰。

诗人在田野上勾勒素描。

玫瑰的黄昏,玫瑰散发死亡的气息,

绿色的雪在树枝上走动。

幽暗的空气播撒着星星,

在绿色海洋之上的售货亭里,

应和着马达声,夜莺在歌唱。

结核病的瓦斯在燃烧。

轮船朝向星空驶去,

精灵们在桥上挥舞头巾,

透过幽暗的空气闪现,

火车头在高架桥上歌唱。

幽暗的城市向着群山逃跑,

黑夜在舞厅旁喧闹,

士兵们即将离开城市,

在车站里喝着高浓度的啤酒。

月球在简易舞台上空飘浮,

很低——很低,触及灵魂,

但从林荫道那边,伴随微弱的管乐声,

旋转木马挥手招呼夫人们。

被无限的玫瑰映衬着的春天,

微笑着朝向苍穹退去,

黑黢黢地张开——蓝色的扇子,

上书清晰的题词:死亡。

1928

……

地狱的天使

致阿列克谢·阿拉波夫

我反正一样,我对您说:我很幸福。

风儿在我头顶叹息:下流胚!

太阳不分青红皂白地

用大量的光线浇灌森林。

鲸鱼与海船捉起了迷藏。

而海蛇悄悄地隐居在海洋深处。

电车朝着山坡拼命地飞驰,

撞击停尸板一样的大门。

而岁月仿佛囚犯背上的“方块”布一般流逝,,

在“梅花”坟墓座落的地方躺下。

“国王”端坐,仿佛肥胖的学究,

“杰克”抓紧了木棒和刀子。

那么,“王后”,这些美丽的王后,

一个披着头巾,另一个别着小花,

第三个手握苹果,正要递给亚当,

这苹果将卡住喉咙——我们的嗓子。

他们簌簌地走进纸牌的屋子,

他们在手中排成扇形,相互致意。

他们带来致命的时装,

橘黄的袜子里藏着欺骗和毒药。

纸币像丝裙一般发出簌簌声,

金子叮当作响,仿佛一个亲吻,

雪茄、眼睛和烟斗在迷雾中闪烁。

突然,一声枪响!仿佛舞会上的舞蹈教练。

椅子仰面翻倒。蠕虫缓缓地爬动,

罪犯被笼罩在光晕的中心,

而在灯光下,庄家继续

给世界分发绿色和灰尘。

1926

……

不要对我谈论雪花的沉默

不要对我谈论雪花的沉默。

我已睡了很久,不再年轻,

火车紧急刹车,在水边停留,

我也就猛然从梦中醒来。

透明的树叶和灼热的青草,

它们的死亡深刻,可更深刻的是复活。

我突然明白,春天的世界

如此美好、如此欢乐、如此公正。

我们望着田野上的大片庄稼,

喋喋不休地交谈着一切,

一切恰好在痛苦和幸福的边界上,

那是久盼的雨水的痛苦和幸福。

即便在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

雷霆把天空隐藏在自己的身后,

可与此同时,在沙滩的背后,

明亮的太阳与海水聚在了一起。

被新的幸福短暂地激发,

忘却了冬天曾经给出的折磨,

它满足于崭新的蓝天,

在天空的背脊上不住地喧闹。

生命在闪烁,它离奖品很近,

它珍惜自己在冬天的劳动,

周围的一切都是同一个快乐,

聆听着一切,等待着自身。

脸上挂着沉默而慵懒的微笑,

在小鸟曾经与你交谈的灌木丛中,

理解你为什么如此幸福,

拍岸的波浪闪烁着你的快乐。

在遮阳伞下出售冰淇淋的少女,

仿佛一朵流浪的小花,

而在低矮的灯塔背后,帆船远去,

在溶化的天空中缩成一个黑点。

1932

……

幸福的纸牌和悲伤的纸牌

幸福的纸牌和悲伤的纸牌

静静地从天空向窗台上掉落

可是没有人倾向于生活

所有人都闭起眼睛眺望远方

那里的一切安谧而开阔

所有人都在为邻近的声音而痛苦

向幸福洒落多么恐怖

向生活返回多么荒谬

像一块绝望而幸福的金子

丢入阳光下的大海

蔚蓝的眼睛睁开
金色的书本合拢

……

冬日在静止不动的天空中

冬日在静止不动的天空中,

蓝色的反光早已消逝。

灯光隐退。生活的喧嚣行将消失,

下雪时辰在寂静中诞生。

雪花缓慢地掉落在简易戏台上,

落在长条形的带子上,

空旷的小树林,肮脏的拦路杆,

围巾帽把塑像包裹得严严实实。

在死绝的林荫道之上,雪花王国开放,

留下一道道明显的痕迹。

人们在屋子里呼吸着蒸汽,

要走进白色的花园多么可怕。

那里一切都变得崇高而蔚蓝。

那是无家可归者的冰雪地狱,

而快乐的死人伫立

在黑色商店的橱窗里。

睡觉。盖着被子躺下去。

上床仿佛钻进温暖的棺材。

聆听误点的电车的轰鸣。

不吃饭,也不点灯。

做梦,梦见远方,梦见未来。

别叫醒我们,我们太虚弱。

幸福的寒意,荣誉的雪风

在旷野上吹拂我们的灵魂。

永远都不会有人再知道

书写的是什么,阅读的是什么,

而在清晨,肮脏的雪正在溶化,

电车在雪光闪烁中驶向远方。


1931.12.27

……

渥品尼亚的士兵


开始惧怕自己无用
一如上次的战役,在海上
他给自己很轻的职责
无名无姓地浪迹西班牙
粗狠的国家。

要减灭
现实凶残的重量,他把头藏入梦里。
罗兰武士灵异的过去和大英帝国
循环不息的战争温暖着他,欢迎着他。
懒散在阳光里,极目:不断展开的
原野,温热的铜色绵延不绝
他觉得自己在尽头,困顿、孤单
不知道所有的音乐在隐藏着什么
突然,他投身一个梦的深处
远远的,山曹和吉诃德先生骑马前来。

(叶维廉 译)

……

局限


有一行魏尔兰的诗,我冉也不能记起,
有一条比邻的街道,我再也不能迈进。
有一面镜子,我照了最后一次,
有一扇门,我将它关闭,直至世界末日降临。

在我图书室的书中,有一本
我再也不会打开——现在正望着它们。
今年夏天,我将满五十岁,
不停地将我磨损啊,死神。

(赵振江译)

……


一堆东西中难得有一件
可以当作武器。这本书诞生于
英格兰,在1604年,
人们使它承受梦想的重载,它内装
喧哗与骚动、夜和深红的色彩。
我的手掌感到它的沉重。谁能说
它也装着地狱,大胡子的
巫师代表天命,代表匕首
这匕首闪射出阴影的律法,
古堡中氤氲的空气
将目睹你死亡,优雅的手
左右海上的流血,
战斗中的刀剑和呼嚎。

静静的书架上堆放着各种图书,
那宁静的怒吼在其中的
一册内沉睡。它沉睡着等待。

(西川 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