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凶险和泥泞的沼泽中


从凶险和泥泞的沼泽中
我悄悄长大,像芦苇般沙沙有声,
既迷恋,懒散,又温情地
呼吸着被禁止的生命。

我叶片低垂,谁也不会发现,
暂时栖身在冰冷和泥泞里,
只有短促的秋天
用低声的问候向我致意。

这残酷的侮辱使我幸运,
在如梦的生活中,
我悄悄地羡慕每一个人
并且对每一个人都暗暗衷情。

1910年

……

我只阅读儿童的书籍

我只阅读儿童的书籍,
我只珍惜儿童的思维。
自深深的痛苦中浮现
一切都向着远方散去。

我为生活疲惫欲死,
从那里我什么也不接受,
但我爱着我贫穷的土地,
因为我没有看见它另外的样子。

在僻远的花园里
我荡着简陋的秋千。
在浓雾的呓语中
想起那高大黝黑的松树。

1908年

……

我们生活着,感受不到脚下的国家

我们生活着,感受不到脚下的国家,
十步之外便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在某处却只用半低的声音,
让人们想起克里姆林宫的山民。
他肥胖的手指,如同肉蛆般油腻,
他的话,恰似秤砣,正确无疑,
他蟑螂般的大眼珠 含着笑
他的长筒靴总是光芒闪耀。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细脖儿的首领,
他把这些半人半妖的仆人们玩弄。
有的吹口哨,有的学猫叫,有的在哭泣,
只有他一人拍拍打打 指天画地。
如同钉马掌,他发出一道道命令——
有的钉屁股、额头,有的钉眉毛、眼睛。
至于他的死刑令——也让人愉快
更显出奥塞梯人宽广的胸怀。

1933.11

注:此诗的讽刺矛头直指斯大林,对他的独裁统治进行了无情地揭露。也正由于此类政治诗成了统治者对他治罪、逮捕、流放的根源。

……

敏锐的声音鼓紧了船帆


敏锐的声音鼓紧了船帆,
张开的眼里填满了虚空,
深夜鸟雀的无声的合唱
在寂静之中徐徐地浮动。

我像自然一样贫穷,
我像天空一样单纯,
我的自由虚无飘渺,
犹如深夜里鸟的声音。

我看到月亮不再呼吸,
苍穹比裹尸布更没生气;
虚空啊,你的可怕的病态世界:
由我来接待,我来医治!

(吴迪译)

……

无论什么都不要说

无论什么都不要说,
不管什么都不要学,
如此痛苦和美好
像黑色野兽的灵魂:

无论什么她都不想学会,
不管什么她都不会说,
就像年轻的海豚,
在世界灰色的大海中游动。

1909年.

……

在淡蓝色的珐琅上


在淡蓝色的珐琅上
仿佛 四月里的思绪,
白杨树枝升起
于是不觉间 黄昏降临

花纹精致而细密,
精细的网格凝固了
仿佛瓷盘上
刻意描绘的图案

当可爱的画家把它
在玻璃的表面描绘
他的心中记住瞬间的力量
忘却痛苦的死亡。

1909年

……

失眠.荷马。绷紧的风帆

失眠。荷马。绷紧的风帆。
我已把船只的名单读到一半:
这长长的一串,这鹤群样的战舰
曾几何时集于埃拉多斯的海边。

如同鹤形楔子钉进异国的边界——
国王们头顶神圣的浪花——
你们驶向何方?阿卡亚的勇士啊,
倘若没有海伦,一个特洛伊又能如何?

哦大海,哦荷马,——一切都有被爱情驱转。
我该倾听何人?荷马都沉默无言,
而黑色的海洋 高谈阔论
携沉重的轰鸣走近我的床边。

1915年

……

微弱的光线以冰冷的旋律

微弱的光线以冰冷的旋律
将明亮播进潮湿的树林。
如同把一只灰色小鸟
我把忧伤缓缓地揣入内心。

对一只受伤的小鸟我能怎样?
大地已经死亡率 沉寂无声
从云雾弥漫的钟楼上
是谁摘下了那口巨钟?

苍穹如此孤苦无依,
喑哑着在高空耸立,
恰似一座空洞的白塔,
那里面只有迷雾和静谧。

清晨 充满温柔茫无边际
似梦非梦 半睡半醒
而困倦 不能够消去
迷蒙的思绪一时齐鸣

1911年

……

我应该活下去,尽管已经死过两次


我应该活下去,尽管已经死过两次,
这陷于洪水的城市丧失了理智:
它多么美好,多么快乐,颧骨突出,
这犁铧下的肥沃泥土多么令人欣喜,
在换季的四月,草原铺展,
天空,天空——你的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

1935年4月

……

岁月我的岁月, 我的野兽, 谁能调查你眼睛的瞳孔并将两个世纪的椎骨结合在一起以他们的自己血气?体内

(阿九译)

版本二

世纪


我的世纪,我的野兽,谁能
与你的瞳孔直接面对
用自己的鲜血,谁能
粘接两个百年的脊椎?
从世间万物的喉管
建设者的血液哗然奔流
而在崭新岁月的门槛
只有寄生虫在颤抖

凡是生命充斥之处
都应该耸立起一根脊梁
而这根无形的椎骨
却被汹涌的波涛摆弄
这大地上年轻的世纪——
如同婴儿脆弱的软骨
生命的头颅 恰似羔羊
再次成为人们的供物

为了从奴役中拯救出世纪,
为了开始一个崭新的世界。
需要用一根长笛
链接起复杂时光的关节。
这是世纪在掀动
人类忧伤的波浪,
而腹蛇在草丛中
呼吸世纪黄金般的容量。

而茁壮成长的新蕾,
绿色的枝芽突然迸溅 怒绽
可你的脊骨已被击碎
我的世纪美好而凄惨!
面带一丝无用的笑容,
你回头张望,虚弱且残忍,
如同野兽,曾经那么机灵,
张望自己趾爪的印痕

从世间万物的喉管
建设者的血液哗然奔流
温暖的软骨 把燥热的血
和海洋 泼溅到岸口
透过高空捕鸟的罗网
从蔚蓝潮湿的冰岩上
冷漠流淌着,流淌着
流淌成 致命的创伤

1922年

(晴朗李寒 译)

……